第212章战后余波
克难坡
“报告总司令！”
一名神色匆忙的副官，手持着一份电报，快步走进窑洞，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略带颤抖，脸上也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阎锡山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警惕。
他接过电报，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打量了副官一眼，沉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莫不是前线又出了什么变故？”
这段时间，因为山西民团的缘故，山西的日军调动格外频繁，虽然知道日本人大概率针对的不是自己，但这玩意谁也不敢保证啊，日军一日不停止调动，阎锡山就难以安心。
副官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气说道：“总司令……是……是五台山那边……苏耀阳的民团……他们……他们……”
“苏耀阳的民团怎么了？”阎锡山眉头一挑，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耀阳和山西民团在山西的势力也越来越大。
且在五台县一带自成一派，虽然名义上还归他这个二战区司令长官节制，但实际上已经有些尾大不掉了，难道是这支民团又惹出了什么麻烦？
“他们……他们新建了一支空军！”
副官终于将那句最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说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好几度，“而且……而且就在今天中午，他们在五台山上空，与日军大规模来袭的机群发生激战，并……并重创了日军机群！”
“空军？！”
“重创了日军机群？！”
这两个词语，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阎锡山的心头！他那张一向波澜不惊的老脸上，瞬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表情！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阎锡山猛地向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副官的胳膊，原本深邃的眼睛此刻也瞪得溜圆，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有些嘶哑。
副官被阎锡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还是强忍着激动，将电报的内容又重复了一遍，并且补充了一些他刚刚从情报部门了解到的、更为详细的信息：
“报告总司令！根据五台山方面传来的确切情报，苏耀阳的民团，不知从何处获得了一批……一批性能极为先进的美制战斗机！就在昨日下午，日军出动了至少三四十架飞机，企图轰炸其在九曲河新建的机场。
随后苏耀阳所属的空军紧急升空迎战，双方在五台山上空爆发激战！
最终……最终日军被击落飞机二十余架，其中包括多架九七式重型轰炸机和战斗机，甚至还有少量的‘隼’式战斗机！而苏耀阳的空军……仅损失飞机四架，飞行员均跳伞生还！”
“美制战机？”
“击落日机二十余架？！”
“己方仅损失四架，飞行员还都生还了？！”
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阎锡山的心脏上！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
苏耀阳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先进的美国飞机？还组建了一支空军？而且还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晋绥军曾于1930年组建过一支小规模的空军（“晋绥航空队”），在中原大战中参与作战，但因实力薄弱且战争失败迅速瓦解。
此后虽名义上尝试恢复，但未能重建有效力量。
而现在，一个过江龙竟然悄无声息地拥有了这样一支强大的空中力量，并且还打了一场如此漂亮的大胜仗！这让阎锡山在震惊之余，心中也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羡慕，有嫉妒，有疑惑，也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他松开了抓住副官的手，缓缓地走到那张巨大的军事地图前，目光死死地盯住了五台山和九曲河的位置。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着，分析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背后，可能隐藏的种种可能和深远影响。
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那么对于整个山西乃至华北的抗战局势而言，都将是一个巨大的转折点！一支能够有效抗衡日军空中优势的力量，其战略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但是，苏耀阳的这支空军，到底是从何而来？是美国人直接援助的？还是通过其他什么秘密渠道获得的？他们的飞行员是哪里来的？技术水平如何？后勤保障又如何解决？
更重要的是，苏耀阳拥有了这样一支强大的力量之后，他的野心会不会随之膨胀？他还会不会听从二战区长官部的号令？
这支空军的出现，对他而言到底是福是祸？
一连串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阎锡山的心头，让他原本就因为战局而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沉默了良久，窑洞指挥部内的气氛也因为他的沉默而变得异常压抑。副官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紧张地等待着总司令的指示。
终于，阎锡山缓缓地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立刻……派人去五台山核实情况！务必查清楚这支空军的来历、规模、装备、人员构成以及……苏耀阳的真实意图！记住，要秘密进行，不要打草惊蛇！”
“是！总司令！”副官连忙立正敬礼，领命而去。
待副官离开后，阎锡山又独自一人在地图前站了许久。
他的目光在五台山、太原、以及更远处的重庆之间来回逡巡，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光芒。
与阎锡山怀着震惊、疑惑与一丝隐秘期盼的复杂氛围不同，此刻，位于太原的日军华北方面军第一军司令部内，则完全被一片压抑、沮丧乃至绝望的阴霾所笼罩。
司令官筱冢义男中将，这位刚上任不到两个月的第一军司令官，正脸色铁青地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刚刚由航空兵参谋送来的战损报告。
他双眼布满血丝，额头上的青筋因为极度的愤怒和难以置信而突突直跳，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显得有些凌乱。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几名高级参谋和副官垂手侍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触怒了这位正处于暴怒边缘的司令官。
他们都清楚，这份战报对于刚刚在武汉战役里取得一系列“辉煌胜利”、正志得意满的大日本皇军而言，不啻于一记响亮的耳光，一个沉重到几乎无法承受的打击！
“八嘎呀路！”
筱冢义男终于无法抑制内心的狂怒，猛地将手中的战报狠狠地摔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份薄薄的纸张，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承载着无尽的耻辱和失败！
“废物！一群废物！帝国最精锐的航空兵，竟然……竟然会败给一群连番号都没有的支那民团？！还损失了如此多的飞机和优秀的飞行员？！仪峨彻二那个蠢货！他是怎么指挥的？！他还有脸活着回来见我吗？！”
筱冢义男的怒吼声在办公室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甘和羞愤。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昨天，他还信心满满地批准了仪峨彻二的作战计划，期待着这位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航空兵干将，能够一举摧毁那个敢于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九曲河机场，为皇军拔掉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在战后的庆功宴上，嘉奖那些“英勇”的飞行员们。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个残酷无情的耳光！
二十余架！整整二十余架帝国最先进的战机，包括珍贵的九七式重型轰炸机和被寄予厚望的一式“隼”战斗机，就这样在一次小小的突袭任务中，化为了五台山上空的残骸和浓烟！
更让他痛心疾首的是，那些都是帝国花费了巨大代价培养出来的优秀飞行员啊！每一个都是宝贝！他们的损失，对于本就捉襟见肘的华北方面军航空兵力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而造成这一切的，竟然只是一支名不见经传的、由地方民团临时拼凑起来的所谓“空军”！他们使用的，据说是美国人援助的战斗机！
“美国人……”筱冢义男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虽然不清楚美国“支援”的飞机是什么型号，但他可以肯定，这种飞机一定是美国最新型也是最先进的战机，否则不可能给帝国的航空兵造成如此惨重的损失。
他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内烦躁地来回踱步，如同困在笼中的猛兽。他的大脑在飞速地思考着，分析着这次惨败的原因和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
首先，这次失败，无疑会极大地打击第一军的士气。
那些刚刚在前线取得一些进展的地面部队，如果得知后方的空中支援力量遭受如此重创，他们的作战意志必然会受到影响。
其次，那个该死的九曲河机场，不仅没有被摧毁，反而因为这次“胜利”而声名大噪！可以预见，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它将成为悬在第一军头顶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威胁着第一军的后方补给线和重要据点。
更让他感到棘手的是，这支突然冒出来的、装备精良的空军，其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第一军自身航空兵力所能应付的范畴。如果不能尽快将其消灭，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如何消灭？凭借第一军目前残存的这点航空力量，再去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招致更大的损失。
筱冢义男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和挫败感。这是他自踏上侵华战场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第一次意识到，这场看似胜券在握的战争，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些看似孱弱的中国人，在某些时候，总能爆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顽强抵抗力。
思索再三，权衡利弊之后，筱冢义男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
他知道，凭借他自己目前的力量，已经无法解决这个棘手的麻烦了。他必须向上级求援。
他缓缓地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用一种带着明显疲惫和不甘的语气，对电话那头的接线员说道：“给我接……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我要……我要和寺内寿一大将通话……”
是的，他决定将这个烂摊子，连同那份耻辱的战报，一起上报给他的顶头上司……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官寺内寿一大将。
他希望，方面军司令部能够调集更强大的航空力量，或者从其他战区抽调精锐，来彻底铲除九曲河这个心腹大患。
尽管这样做，意味着他将要承担指挥失当、作战失利的全部责任，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他未来的仕途。但此刻，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没有什么比尽快挽回这次失败所带来的恶劣影响，更为重要。
当寺内寿一大将那略带沙哑和威严的声音，通过军用电话线清晰地传到太原第一军司令部时，筱冢义男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紧紧握着冰冷的话筒，手心因为紧张而渗满了汗水，后背也早已被冷汗浸湿。他知道，接下来他将要面对的，必然是顶头上司狂风暴雨般的斥责。
“筱冢君，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为什么帝国最精锐的航空兵，会在一个小小的九曲河，折损如此惨重？
二十多架飞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方面军在整个华北的空中优势，都将因此受到严重的削弱！你这个第一军司令官，是怎么当的？！”
果然，不出所料。寺内寿一在听完筱冢义男那断断续续、充满了屈辱和不甘的汇报后，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是雷霆万钧般的怒火，刮得筱冢义男的脸颊生疼。
“哈伊！大将阁下！卑职……卑职指挥失当，用人不明，请大将阁下责罚！”筱冢义男的声音因为羞愧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尽管电话那头的寺内寿一根本看不到。
办公室内，那几名原本还因为筱冢义男的暴怒而战战兢兢的参谋和副官，此刻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个个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地里。
他们何曾见过他们这位一向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司令官阁下，如此卑微和狼狈的模样？
电话那头的寺内寿一，似乎并没有因为筱冢义男的认罪而消气。
继续用严厉的措辞，痛斥着第一军在此次行动中的种种失误和愚蠢，从情报收集的疏漏，到战术制定的轻敌，再到临场指挥的混乱，几乎将筱冢义男骂了个狗血淋头，体无完肤。
然而，痛骂归痛骂，寺内寿一也并非一个只知道发泄情绪的莽夫。
作为华北方面军的总司令，他更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尽快挽回这次失败所带来的恶劣影响，以及如何应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装备精良的空军。
在长达十几分钟的“隔空训斥”之后，寺内寿一的语气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浓浓的不满和警告的意味：
“筱冢君，这次的教训，你必须给我牢牢记住！帝国在华北的资源是有限的，经不起你们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挥霍。
那个九曲河的机场，还有那支该死的空军，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掉！否则，它将成为我们心腹大患！”
“哈伊！大将阁下！卑职明白！”筱冢义男连忙应道，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总司令发泄完了怒火，接下来就该谈正事了。
“至于你请求的增援……”寺内寿一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明显的疲惫和无奈，“方面军司令部目前能够调动的航空兵力也十分紧张。
各个战场都需要空中支援，我不可能因为你一次小小的失利，就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你这个篮子里。”
听到这里，筱冢义男的心又沉了下去。如果方面军不肯大力增援，那他拿什么去对付苏耀阳的空军？
似乎是感受到了筱冢义男的绝望，电话那头的寺内寿一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鉴于目前山西战场的特殊情况，以及那个‘雷电’空军所表现出来的巨大威胁，方面军司令部会尽快从其他战区抽调一部分飞机和有经验的飞行员，给你进行补充。
但是，数量不会太多，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而且，这批增援抵达后，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作战方案，务必一举摧毁九曲河机场，消灭那支支那空军！如果再有失误，你就自己向天皇陛下请罪吧！”
“尽快派遣一批飞机和飞行员进行补充……”
尽管寺内寿一的语气依旧强硬，条件也十分苛刻，但这对于此刻的筱冢义男而言，无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就像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哈伊……多谢大将阁下！卑职……卑职一定不辜负大将阁下的期望！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解决九曲河的问题！”
筱冢义男激动得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他再次深深地鞠躬，仿佛寺内寿一就在他的面前。
“哼！希望如此吧。”寺内寿一冷哼一声，然后不耐烦地说道：“就这样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说完，便“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听着话筒中传来的忙音，筱冢义男缓缓地直起身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他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的冷汗还在不断地往下滴落。
尽管被顶头上司痛骂了一顿，颜面尽失，但总算是争取到了一线生机。只要有新的飞机和飞行员补充进来，他就有信心，也有能力，去和那个该死的苏耀阳再较量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