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伏击
时光荏苒，转眼间，时间已经来到了1940年的2月份。
经过一年多的对峙与发展，山西的局势在表面上似乎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日军第一军司令官筱冢义男虽然对山西民团和苏耀阳恨之入骨，但苦于兵力不足和错综复杂的地区形势，始终未能发动大规模的清剿行动。
而苏耀阳率领的山西民团，则利用这段宝贵的喘息之机，在五台山努力发展、积蓄力量，尤其是在空军建设方面，更是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今天，对于五台县飞行军校来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山西民团飞行大队第二批飞行学员正式毕业，他们将会被编入各个飞行中队，成为一名正式的飞行员。
金沙岭机场，一改往日的肃杀与紧张，洋溢着一股喜庆而庄重的气氛。
停机坪上，一排排涂装着青天白日徽记的战斗机和轰炸机整齐排列，在初春暖阳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如同即将出征的钢铁军团。
机场中央的临时主席台上，悬挂着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五台县飞行军校第二批学员顺利毕业”的醒目大字。
主席台下，数百名身着崭新飞行服、胸前佩戴着毕业徽章的年轻学员们，排着整齐的队列，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苏耀阳此刻正站在主席台的中央。
他身着笔挺的深色呢制军服，肩章上的金色三角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欣慰与自豪。
这些年轻人，就是山西民团未来的空中雄鹰，是保卫这片土地、抗击侵略者的希望所在。
“同志们！学员们！”
苏耀阳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机场，“今天，是一个值得我们所有人铭记的日子！
经过刻苦的训练和严格的考核，你们——金沙岭飞行军校第二批学员，圆满完成了学业，即将奔赴各个战斗岗位，成为我们山西民团空中力量光荣的一员！”
台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年轻的学员们一边鼓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苏耀阳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用他那富有感染力的声音说道：“一年多以前，当我们在这里建立起第一座机场，拥有第一批飞机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相信，我们这支地方武装，能够真正建立起一支强大的空中力量。
他们嘲笑我们是痴人说梦，是螳臂当车！但是今天，你们用自己的努力和汗水，向所有人证明了，我们不仅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我们拥有了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海盗式’战机，拥有凶猛坚固的雷电战机，拥有了能够精确打击的无畏式俯冲轰炸机！
我们的飞行员，在一次又一次的空战和对地支援任务中，给予了日本侵略者沉重的打击！
以前的胜利，只是一个开始，未来……我们还要取得更多、更大的胜利！”
“但是！”苏耀阳的语气一转，变得严肃起来，“我希望同志们要清醒地认识到，我们所取得的成绩，还远远不够！
我们的敌人依然强大，他们占据着我们大片的国土，屠杀着我们的同胞！我们肩上的担子还很重，未来的道路还很长，战斗还会更加残酷！”
“我希望你们，在未来的战斗中，要时刻牢记自己的使命！要勇敢无畏，要像翱翔在天空的雄鹰一样，用你们的利爪和尖喙，去撕裂敌人的阵线，去保卫我们的家园，去捍卫我们民族的尊严！
而对于你们，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勇敢打击日本侵略者的同时保护好自己，努力的活下来。
现在我宣布，五台县飞行军校第二批学员，准予毕业！”
苏耀阳的话音刚落，台下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毕业典礼结束后，苏耀阳并没有立刻离开机场。他找到了负责飞行军校训练工作的总教官——杜立特。
此刻的杜立特，虽然鬓角已经染上了些许风霜，但精神依旧矍铄。
他穿着一身与学员们同样的飞行服，只是肩上多了一颗代表教官身份的星徽。看到苏耀阳走过来，他脸上露出了标志性的爽朗笑容。
“长官，你今天的演讲非常棒！这些小伙子们都被你打动了！”杜立特用他那略带口音的中文说道。
苏耀阳笑了笑，说道：“吉米，这都是你的功劳。没有你和你的教官团队尽心尽力的教导，我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培养出这么多合格的飞行员。”
两人并肩走在停机坪上，看着那些学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未来的分配和战斗。
苏耀阳沉吟了片刻，开口询问道：“吉米，你看，加上这一批毕业的学员，我们现在所有的飞行员加起来，能不能再编组出一个新的飞行大队出来？
你也知道，筱冢义男那个老鬼子，最近虽然没什么大动作，但他的部队一直在我们根据地周围虎视眈眈，我们的空中压力还是很大。如果能再增加一个飞行大队，我们的空中防御和主动出击能力，都能得到很大的提升。”
听到苏耀阳的询问，杜立特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苏耀阳，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和遗憾。
“长官……我很理解你的想法，也非常希望能进一步扩大我们的空中力量。”杜立特叹了口气，说道，“但是，恐怕……目前还不行。”
“哦？是飞机不够吗？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你不用担心，我想办法再调集一批过来。”苏耀阳问道。
杜立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是飞机方面的问题，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于……飞行员。”
“飞行员？”苏耀阳有些意外。在他看来，这一年多来，飞行军校已经连续毕业了两批学员，飞行员的数量应该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再扩建一个飞行大队的话应该不是问题才对。
杜立特点了点头，解释道：“是的，长官。
你可能对组建一个完整的飞行大队所需要的飞行员数量，以及对飞行员的经验和技能要求，还不是特别清楚。”
他伸出手指，开始给苏耀阳仔细地计算起来：“你看，一个标准的战斗机飞行大队，通常下辖三到四个飞行中队，每个中队至少需要十二到十六名飞行员，这还不包括预备飞行员和指挥人员。也就是说，一个满编的战斗机大队，至少需要五十到七十名合格的战斗机飞行员。
“而一个轰炸机大队，情况就更复杂了。
像B-25‘米切尔’这样的中型轰炸机，每架飞机至少需要五到六名机组成员，包括正副驾驶、投弹手、领航员、通讯员和机枪手。
一个轰炸机中队，如果装备十二架飞机，就需要六七十名机组成员。一个轰炸机大队，同样需要上百名经过专门训练的机组成员。”
杜立特顿了顿，继续说道：“长官……加上这一届毕业的学员，我们目前所有能够执行作战任务的飞行员和机组成员，总数大约在六百人左右。”
“六百人……”苏耀阳默默地念叨着这个数字。
“是的，六百人。”
杜立特肯定地说道，“这个数字，听起来似乎不少。
但是长官，我们目前已经组建了两个战斗机飞行大队，也就是‘海盗’大队和‘雷电’大队，这两个大队为了保持战斗力，几乎是满编状态，就已经用掉了将近一百五十名最精锐的战斗机飞行员。」
“另外，我们还有一个由凤鸣谦指挥的轰炸机大队。
这个大队虽然飞机数量没有战斗机大队那么多，但因为机组成员的需求量大，也消耗了我们近两百名轰炸机机组成员。”
“这样算下来，两个战斗机大队和一个轰炸机大队，就已经用掉了我们三百五十名左右的核心飞行力量。
剩下的大约两百五十名飞行员和机组成员，一部分是新毕业的学员，还需要进一步的在队训练和实战锻炼才能真正挑起大梁；
另一部分则需要作为各个大队的预备队，以及承担一些侦察、运输、通讯联络等辅助任务。还有一部分，则是在飞行军校担任助教或者进行更高级别的进修。”
杜立特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所以长官，你现在明白了吧？以我们目前这六百名左右的飞行员总数，能够勉强支撑起两个战斗机大队和一个轰炸机大队的日常作战和训练，已经是非常非常勉强了。
如果再想编组出一个新的飞行大队，无论是战斗机大队还是轰炸机大队，我们都面临着严重的飞行员短缺问题。这就像是一块布料，你把它裁剪成了几件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就很难再做出一件像样的衣服了。”
听完杜立特的详细解释，苏耀阳陷入了沉默。他原本以为，随着第二批飞行学员的毕业，山西民团的空中力量会有一个质的飞跃，甚至可以考虑组建更多的飞行单位，以应对日益严峻的战争形势。却没想到，现实比他想象的要骨感得多。
飞行员的培养，并非一蹴而就。
它需要严格的选拔、漫长的训练周期、以及大量的资源投入。尤其是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想要培养出一名合格的、能够适应残酷空战的飞行员，更是难上加难。
看来，他构筑的空军蓝图虽然宏伟，但飞行员数量的瓶颈，已经成为了制约其进一步发展的关键因素。
不过这也难怪，虽然他已经非常努力，但一年多下来也就培养出了五六百名飞行员，这点人数跟世界强国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要知道，在另一个时空的二战期间，苏联的飞行员人数就达到三十多万人。
而作为第一工业强国的老美，每个月就能培训出1.1万名飞行员（含飞行员、投弹手等），这也是为什么到了二战后期，德国、日本的飞行员几乎被全部拼光，而美国的飞行员依然源源不绝的从流水线般的飞行学校里出来，驾驶着战机压着日本、德国打的原因。
跟这些工业强国比起来，苏耀阳组建的这支空军连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苏耀阳无奈的挠头的时候，一名通讯参谋气喘吁吁的冲到了苏耀阳和杜立特的面前，甚至来不及敬礼，便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道：
“总……总座！杜……杜立特教官！不好了！出……出事了！”
苏耀阳心头一沉，他从通讯参谋那极度慌张的神色中，已经预感到了情况不妙。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沉声问道：“不要慌！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通讯参谋喘了几口粗气，声音带着哭腔，急促地说道：“是……是‘雷电’大队！他们……他们下属的一支四机巡逻小队，在……在执行例行巡逻任务的时候，遭遇了……遭遇了日军大批战机的伏击！”
“什么？”苏耀阳和杜立特几乎同时失声惊呼，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雷电”大队，统一装备了p-47“雷电”战斗机，他们和“海盗”大队一起拱卫着五台县、襄定等山西东部地区的领空。
而雷电大队，由于有独眼杰克、汤姆等一众美国雇佣兵飞行员的缘故，可以说他们的实力甚至比海盗大队都要强一些。
平日里，雷电大队的例行巡逻任务，通常是在他们势力范围的边缘地带进行警戒，防止日军飞机渗透侦察或偷袭，没想到他们居然遭到了日军飞机的偷袭。
通讯参谋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焦急而有些断断续续：“报告说……我们的巡逻小队，在……在根据地东北方向，大约……大约在浑源县上空，突然遭到了……遭到了至少十多架日军战斗机的包围和攻击！敌人……敌人数量太多了！”
十多架日军战斗机！而己方只有四架！
这是一场实力对比极其悬殊的遭遇战！
苏耀阳沉着脸追问道：“战况怎么样？我们的人……我们的人员伤亡如何？！”
通讯参谋的嘴唇哆嗦着，艰难地说道：“激……激战中，我们的飞行员……他们……他们非常英勇……成功击落了一架敌机……但是……但是我们自己……我们自己也被击落了两架……两架飞机……”
“被击落了两架！”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狠狠地砸在了苏耀阳和杜立特的心头！
两架p-47“雷电”战斗机，意味着至少两名飞行员……可能已经……
苏耀阳攥起了拳头，刚刚还在为飞行员数量不足而烦恼，转眼间，就可能要永远失去两名宝贵的飞行员！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杜立特也是脸色难看，他深知在数量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想要从十多架敌机的围攻中突围，是何等艰难！能击落一架敌机，已经堪称奇迹！
“那……那剩下的两架呢？！”苏耀阳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和焦虑，急切地问道。
“剩下的……剩下的两架……也……也受了重伤……他们……他们正在艰难地……艰难地往机场返航！通讯……通讯断断续续的……最后一次联络……他们说……他们会尽力……尽力飞回来……”通讯参谋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哽咽。
这个消息，如同在严冬里泼下的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刚刚毕业典礼带来的所有喜悦和振奋。
周围那些原本还沉浸在毕业喜悦中的那些年轻学员们，也听到了这个噩耗。
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
刚刚还在憧憬着驾驶战鹰翱翔蓝天，转眼间，残酷的现实就以如此血淋淋的方式展现在他们面前。
机场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而沉重。
“立刻通知塔台！密切关注返航飞机的信号！所有地面保障单位！救护车！消防车！全部进入一级戒备！在跑道边待命！”
苏耀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下达了一连串指令。他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
“是！”通讯参谋领命，转身飞奔而去。
杜立特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长官，我们去跑道边等他们。”
苏耀阳点了点头，两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主跑道走去。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机场。那些刚刚毕业的学员们，以及机场内的地勤人员、警卫部队，甚至是一些闻讯赶来的飞行学校的教官，都自发地涌向了跑道两侧。
他们默默地站立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和期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东北方向的天空，等待着那两架生死未卜的战机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阳光依旧明媚，但洒在人们的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只有呼啸的寒风，吹动着机场的旗帜，发出呜呜的声响。
大约十多分钟后。
“看！那是什么？！”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手指着东北方向的天际。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方向！
只见在蔚蓝的天空中，两个微小的黑点，正缓缓地、艰难地向着机场的方向移动。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两个黑点的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
是p-47“雷电”！是他们自己的飞机！
但是，那两架飞机的状态，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它们飞得很低，速度也很慢，机身上冒着断断续续的黑烟，如同两条受伤的巨龙，在顽强地支撑着，试图返回自己的巢穴。
其中一架飞机的左边机翼，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翼尖甚至缺了一大块，机身上布满了弹孔，一些地方的蒙皮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狰狞的金属骨架。
另一架飞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它的引擎似乎也受了重创，发出一阵阵不规则的、令人心悸的喘息声，机尾也拖着一道浓浓的黑烟，在天空中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轨迹。
“是他们！他们回来了！他们真的飞回来了！”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但更多的人，却依旧心情沉重。
这两架如同从地狱中挣扎出来的战机，以一种笨拙的姿态，一前一后，摇摇晃晃地对准了机场的跑道，开始进行降落。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吱嘎——轰隆——”
第一架受伤较轻的“雷电”，在接触到跑道的一瞬间，起落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机身剧烈地颠簸了几下，最终有惊无险地停了下来。
紧接着，第二架伤势更重的“雷电”，也以同样惊险的方式，在跑道上强行着陆。它的一个起落架似乎已经损坏，飞机在着陆后，机身猛地向一侧倾斜，在跑道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火花，最终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险险地停在了跑道的中段。
飞机刚刚停稳，早已在跑道边待命的救护车和消防车，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拉响了刺耳的警笛，闪烁着红蓝交替的警灯，向着那两架冒着浓烟的战机冲了过去！
消防员们迅速跳下车，举起高压水枪，开始对着飞机上冒烟的部位喷洒泡沫和水雾，防止发生爆炸和燃烧。
而早就侯在一旁的飞行员们，则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飞机的座舱。
在众人的关注下，两名飞行员，被小心翼翼地从座舱中抬了出来。
他们的飞行服上沾满了油污和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其中一人的手臂软软地垂落着，显然是受了重伤。另一人则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但他们都还活着！
看着那两名被迅速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的飞行员，以及那两架伤痕累累、几乎报废的战斗机，机场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
刚刚毕业典礼带来的喜悦和豪情壮志，在这一刻，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战争，不是慷慨激昂的演说，不是整齐划一的队列，而是鲜血和生命的付出，是每一天都可能发生的牺牲。
“走……去指挥部……”苏耀阳说完，便带头朝着塔台方向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