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他这才终于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盛淮之所以在国公府只留下极其薄弱的人手,原来不是毫无准备,而是早在背后布下了更大的局,自己居然傻乎乎地一头钻进了他布置好的圈套之中,这怎能让他不懊悔交加、恼怒万分!
他越想越不甘心,咬紧牙关,几乎要咯咯作响,愤怒的目光狠狠盯向盛淮,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隙间挤出来的一般,嘶哑却充满威胁:“盛淮,别得意得太早!三皇子绝不会放过你的!”
可盛淮压根没有再看他一眼的意思,目光冷漠至极,眼神如同审视一只无关紧要的小虫一般轻蔑。
他只是转过头,淡淡看向身后的兵士们,语气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两个字:“带走。”
夜色仿佛听懂了世人的祈愿,悄然无声地从天际退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晨曦微光带来的温柔抚慰。
明媚灿烂的日光宛如糖霜一样,轻轻洒落在那一堵堵高高的红墙上,映照出一层温暖祥和的光泽。
阳光普照大地,也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默默地擦拭着过往的血腥杀伐。
昨夜曾发生过的惊心动魄,那些紧张肃杀的情景,如今仿佛从未真实发生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辰时整,宫中敲响了沉郁悠远的丧钟。
那一声声沉重而漫长的鸣响,在空旷的天边久久回荡,余音不息,似诉说着一个王朝新时代即将到来的消息。
短短一夜之间,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已悄然易主,曾经高居皇座之人已成故人。
齐宣帝驾崩之后,太子萧钰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正式即位为帝,尊号为“齐武帝”,一个新的纪元悄然开启。
而在新旧交替之际,秦家竟勾结三皇子萧成密谋反叛,事情败露之后遭到满门抄斩的命运,京城大局已定,风浪归于平静。
然而,唯独仍有一件事情令刚刚登基、尚未真正坐稳皇位的齐武帝颇为头疼不已——这便是东昭公主上官云珠的安排与处理问题。
自从她初入京师、成为齐宣帝指婚与太子的对象以来,她的存在本应是一枚促进两国和睦的棋子。
然而,就在赐婚之后不久,她亲生父亲、东昭权臣上官裕却突然离京返朝,返回了自己的封地,从此断了往来。
如今正值秦家覆灭、政局更替的风口浪尖之时,原先那份象征和平安定的婚约自然是无法继续生效了。
但作为肩负两国关系使命而来的和亲之人,东昭公主身份特殊,背景复杂,倘若处置不慎,不但有损朝廷颜面,更有可能引发不必要的误会与冲突。
因此,如何妥当地安置她、安抚她的家族和背后的势力,就成了摆在齐武帝面前一道极为棘手的难题。
再加上上官云珠与秦岭之间的那些风流韵事,几近传遍了整个京城,几乎无人不晓。
两人的关系扑朔迷离、真假难辨,但市井之中早已经添油加醋,说得绘声绘色、活灵活现。
她本出身名门,家族虽不算显赫,但也颇具威望,如今因这些风波,她的名声早已受损不小,几乎毁于一旦。
一时间,坊间议论纷纷,朝堂上下也不乏侧目而视者。
此时此刻,在这种情形之下,又有哪个达官贵人或者士族子弟,愿意娶一个如此麻烦且饱受争议的女子作媳妇呢?
不但会背上舆论的压力,还极有可能惹来非议甚至灾祸。
最后,武帝实在不想继续听这些烦扰的议论,只能在朝中诸多宗亲和贵族之中斟酌挑选,思来想去,便定下了萧氏旁支宗族中的次子。
此人并非嫡出,只是个不受宠的小人物,背景普通,身份不高却也勉强算是宗室血脉,不会显得过于寒酸,又不至于掀起什么大的风波。
于是,武帝便亲自下旨,特意给他册封了一个王号,以此抬高他的身份地位,也算给这场婚事增加一些体面。
就这样,上官云珠被武帝嫁了过去,一场风波总算暂时平息下来。
另一边,新皇刚刚登上大统之位,百废待兴,诸事繁杂。
内忧外患交织而来,朝政事务堆积如山。
盛淮身兼要职,每日公务繁忙,四处奔波,忙得几乎连脚底板都沾不到地面。
然而即便如此忙碌,他仍惦记着远方之人。
直到几天后,孟晚音终于收到了盛淮寄来的那封书信。
之前为了万无一失,也为了避人口舌与隐患,盛淮一直没有冒然传来任何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她站在窗前,从天青手中接过那封泛着墨香的书信,手竟微微发颤。
那一刻,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似有波动,她轻轻摩挲着信封的边角,小心翼翼地拆开火漆封口。
展开信笺,只看一眼,眼中便泛起一层薄雾,心里那一根悬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仿佛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终于落了地。
三日之后,盛淮终于忙里偷闲地得以半日歇息。
他顾不得片刻耽搁,一路策马飞奔,直奔位于京郊的庄子而去。
到了庄子门口,他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立刻入内求见。
进了正厅,他跪倒在地,神色郑重地说:“祖母、母亲,孩儿不孝,让二位担心受累,我是专程前来接你们回家的。”
原本按照原计划,第二天定国公盛劲就要赶来探望两位长辈并打算带她们回府安顿,可谁知临行之时不慎踩空台阶,扭伤了腰骨,疼得站都站不稳,最终只能遗憾作罢,等待盛淮将事情料理完毕才能成行。
当老太太看见自己最疼爱的孙儿出现在眼前,眼角立刻就湿润了,眼眶红红的,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泪水簌簌滚落,一颗颗砸在地上,清脆而沉重。
她赶紧从座位上起身,双手有些颤抖地紧紧握住盛淮的手,泪水忍不住地往下落,哽咽着说道:“淮儿啊,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祖孙几个什么都没有事,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祖母这辈子就算安心了。”
话语里满是担忧与牵挂。
站在一旁的萧氏眼圈早已泛红,见到老夫人情难自控掉下眼泪,她连忙强忍住情绪,不让自己也落下泪来,以免更让老夫人伤心。
她低声开口轻声劝慰:“娘,没事了,您瞧,时安这不是好好的,已经平安到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