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闻言,语气变得颇为热切。
大齐朝堂下设立六部,而工部,便是负责工程建造的部门。
相当于后世的建设部。
而八品工师,便等同于后世的一级建筑师,即便放在整个行业中都属于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批人。
尤其是在封建王朝的时代,工程建材和各种设施不够发达,所以对工师的能力要求便更加严格。
李牧想要建造大龙山内的工事,最近正在为寻找这类人才而发愁,没想到今晚却意外得知了一个!
“没错。”贾川点了点头:“这个黄先生,我早些年参军之前便听说过,他老家距离我们村不远,只不过这些年来一直在外地任职,被免职后便失去了讯息,没想到竟然已经回了安平!”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讯息。
这个黄先生,必须要招揽过来。
若是有他在,建造大龙山将事半功倍!
“姜虎,大柱,带上这些孩子,咱们连夜去见见这位黄先生。”李牧沉声开口。
……
双营村。
村尾的低矮茅屋中。
黄文义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只感觉口干舌燥、喉咙疼的像是要着火一般。
他强撑着坐起身来,伸手去端床头上的瓷碗。
但双手刚抓住碗沿,便感觉一股天旋地转。
啪嚓!
瓷碗脱手坠地,连带着里面的清水都被摔的粉碎。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缓了许久,才从眩晕中平静下来。
看着黑暗逼仄的茅屋,嗅着空气中那近乎腐朽的味道,再想想自己这一生的遭遇……
黄文义嘴角露出一丝惨笑。
他伸手从地上摸索到一块较为锋利的瓷碗碎片,慢慢抵在咽喉处。
我一生忠君爱国,如今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昔日族中、十里八乡皆以我为荣。
而今,他们却都像避祸害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亦或者,是这个世道错了!
与其这样苟延残喘,倒不如……一死了之。
黄文义手掌颤抖着,将碎瓷片缓缓按向咽喉,刺痛感涌来,一行热血顺着他胸膛缓缓流淌而下。
咣当!
就在此时,院门传来被推开的声音。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黄先生!黄先生歇息了吗?”
几个略带焦急的童声响起。
黄文义闻言,动作极快的将掌中的瓷片压在褥子下,装作被吵醒的样子道:“呜……是平安吗?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戴罪回乡后,以往那些亲戚街坊都对他冷鼻子冷眼,唯有这群无父无母的孤儿对他颇为尊重。
他不想让对方瞧见自己自尽的一幕。
但话音刚落,杨平安便和几名孩童推门而入。
“黄先生,你的病有救了!”
杨平安摸黑来到床边,语气极为兴奋,颤声道:“你瞧,我们把郎中都请来了。”
黄文义闻言一愣。
自从患病之后,他仅剩的那点家底早就被掏空了,而近些日子更是连药都吃不起,这群孤儿们更是穷的叮当响,怎么会有钱请郎中?
就在此时,李牧和姜虎持着火把走进屋内。
火光照耀之下。
李牧看到了躺在炕上那个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中年。
对方头发花白,全身瘦的宛若皮包骨。
若不是还有口气,看上去倒真和路边那些饿殍没什么两样。
低矮茅屋中亦是家徒四壁。
除了几张破旧的桌椅之外,便再无其他家具。
米缸面缸,也早已见了底。
这一幕,不禁让李牧回想起自己刚刚穿越而来的情景。
“您几位是……”黄文义努力眯起眼睛,看着李牧等人,满脸疑惑。
他年轻时曾经做过官,见多识广,一眼便瞧出李牧等人身上的彪悍气质,知晓对方绝不是郎中医师。
“双溪村,李牧。”
李牧闻言一拱手,沉声道:“这几个孩子说想要在我手下做工挣钱,为黄先生治病抓药,我特意来瞧瞧。”
他一闪身,二拐郎中背着药箱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
“大半夜的,还折腾我老人家!”
二拐郎中口中嘟嘟囔囔的抱怨着,迈步来到床前,伸手便搭在黄文义手腕上。
“这……这怎么好意思?你我无亲无故,怎敢劳烦……”
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别说话。”二拐郎中语气不悦的呵斥了一句,“定气凝神!倘若把脉象出了错,老头子我可不负责!”
此话一出,这位黄先生顿时不敢再言语。
几十息之后,二拐郎中收起手指,沉声道:“气血两虚,气淤不化,你定然是有口怨气憋在心中,再加上吃喝不济,长此以往身子便像是一个在滚烫炉灶上的砂锅,锅里的水都被耗干了。”
“简单来说,就是被气出来的。”
李牧闻言并未做声。
二拐叔虽然只是乡下的赤脚郎中,但他的医术却一点都不比城中的大医馆差,甚至还有些大户专程从外县跑来请他去看病。
对于他的诊断,自然无人怀疑。
“先生真是神医……”黄文义听完这番话,惨笑点头:“您所言不错,我这病,的确是因为气性所致!”
昔日,他是风光无限的工师,走到何地都受人尊崇。
可一步走错,便跌入万丈深渊。
他气的并非旁人对自己的冷言冷语,气的只是这个世道!
二拐郎中面无表情的的从药箱中取出纸笔,伏在桌案上撰写起来,不多时,他捏起药方吹干墨迹道:“按照这上面抓药,最多三个月,保你活蹦乱跳。”
借着跳动的火光,黄文义看清了药方上的字。
人参、鹿茸、黄芪……
单单看了几样,便感觉心口发紧。
这都是极为昂贵的药材!
现在的他,根本就吃不起!
李牧伸手接过药方,只是略微扫了一眼,便将其递给贾川:“明天派人去城中药铺,抓三个月的药来。”
“姜虎,付了诊金,送二拐叔回家去。”
黄文义目光愕然,看着李牧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良久之后,他才磕磕巴巴道:“这位兄台,你深夜造访,为在下付了诊金药钱,到底所求何事?”
“如你所见,我早已家徒四壁,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能给你了。”
黄文义年逾四十,自然不会天真的认为李牧会善良到这种地步,不求回报的自掏腰包为他诊治。
可他想不到如今的自己,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对方看中的!
李牧闻言笑了笑。
他缓步走到床前,轻声道:“不,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