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驱虎吞狼

众仙再拜,无声退出大殿。沉重的殿门缓缓关闭,将那彻骨的寒意与肃杀封存于玉虚深处。

广成子立于殿外万丈悬崖之畔,望着下方翻涌如怒涛的昆仑云海,眼中悲悯与决然交织。

南极仙翁轻抚坐下仙鹤,那通灵的白鹤亦感知到山雨欲来,洁白的鹤羽边缘,竟悄然凝结了一层细微的霜花。

面对封神杀劫。

截教选择了避让,收束自身因果的方法。

而阐教则选择了寻徒代师受过,斩敌渡劫的方法。

……

三皇洞,原身为火云洞。

本是先天神圣红云的伴生道场,洪荒中的顶级圣地。

后来,红云因东皇太一、伏羲、鲲鹏伏击而身死。

火云洞被镇元子所占据。

再后来,镇元子为了令红云转世人族,将此洞赠送与三清,又被三清赐给玄都,转交到人族手中。

人族三皇五帝成道后入主火云洞,将其彻底改造,变成了三皇洞。

自此以后,火云洞之地址便不存在于某一固定地点。

而是隐于人族血脉气运最深处。

三皇洞内。

是一方足以与大千世界比肩的宽广天地。

并无琼楼玉宇,只有粗糙石壁刻满古老祷文。

中央一簇燧火静静燃烧,焰心非赤非金,而是一种温润的、承载着薪火相传意志的暖白。

火光照亮洞壁悬挂的龟甲兽骨,其上裂纹沟壑纵横,流淌着幽邃的岁月光泽。

更深处,河图洛书的虚影在虚空中缓缓沉浮,星轨交错,演绎着人道兴衰的无穷变数。

此地,乃是人族气运祖庭,可以隔绝仙神窥探。

此刻,洞内气息沉滞如铅。

天皇伏羲氏盘坐于地皇神农右侧,人皇轩辕左侧。

其长发披散,双眸紧闭,修长十指于膝上虚悬的先天八卦盘上飞速拨动,卦象生灭,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种本源气机疯狂流转、碰撞,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噼啪声,每一次卦象的剧烈闪烁,都映照出其眉心一道深深的忧虑刻痕。

地皇神农,手中那柄曾尝百草、定五谷的赭鞭低垂,鞭梢无风自动,散发出浓郁的生命气息与苦涩的药香,他凝视着身前虚空,那里正有无数的光影幻灭。

是各部族祭祀的篝火,是田野间劳作的黎庶,是城池崩塌的烟尘,是血染山河的惨象……

他的眼神悲悯如海,深处却翻滚着压抑的痛楚。

人皇轩辕氏立于燧火正前,身姿挺拔如剑,腰间轩辕剑虽未出鞘,但那股曾定鼎洪荒、慑服万族的杀伐之气已弥漫洞内。

他双手按在身前巨大的、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的九州山河鼎虚影之上。

鼎中气运长河翻腾咆哮,巨浪滔天,似有无数不甘的呐喊欲冲破鼎壁!

沉默。

只有燧火燃烧的噼啪声,八卦盘急速演算的嗡鸣,以及九州鼎内气运长河的怒涛之声在洞内回响,沉重得令人窒息。

“天道杀劫,仙神之争,却要以吾人族山河为棋盘,以吾族血肉为棋子?”轩辕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如同金铁摩擦,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那阐教元始,玉虚法旨已传遍洪荒!其门下金仙,借‘收徒消厄’之名,行‘以徒代师受过’之实!”

他猛地一掌拍在九州鼎虚影上,鼎身剧震,气运长河掀起万丈狂澜,幻化出的景象骤然清晰。

那是西岐之地,仙光缭绕,祥瑞频生,无数身着玉清道袍的身影行走于城池村落之间,宣讲正法,选拔根骨。

与之相对的,商都朝歌乃至四方重镇,却隐隐有黑红劫煞之气升腾,无数模糊的、代表着截教散修的身影在煞气中若隐若现,更夹杂着凡人惊恐奔逃的虚影!

这是借助人道气运推演出的未来片段。

“此乃驱狼吞虎,祸水东引!”玄帝颛顼须发戟张,眼中神光如电。

“仙神杀劫,欲借吾人族气运战场宣泄!无论阐截谁胜谁负,战火所及,必是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吾族气运,将被这滔天劫煞撕扯殆尽!”

“劫运已生,避无可避。”伏羲终于睁开双眼,眸中八卦虚影缓缓旋转,深邃如渊,“那流泉想来也代表了一位圣人,他将封神之事点破告知吾等,定某种存私心。

“但其敢立大道誓言,想来所言不虚。”

“封神……此乃天道定数,圣人执棋,吾等人道,已成局中鱼肉。”

神农缓缓抬起赭鞭,鞭梢指向九州鼎中翻腾的气运长河,声音中略带苦涩:“仙神视吾族如草芥牧场,肆意收割气运,干预王朝更迭,早已非一日。此番杀劫,不过是将这亘古之痛,推向极致。”

他目光扫过伏羲与轩辕,“若任其发展,无论哪方仙神得势,吾人族永为附庸,气运永被汲取,再无自主之日!”

“附庸?”轩辕按剑的手青筋暴起,周身杀伐之气冲天而起,竟引得洞壁悬挂的龟甲兽骨簌簌作响,“吾轩辕,率人族战蚩尤,定九黎,非为子孙永世匍匐于仙神脚下!”

燧火的光芒骤然一盛,暖白的光晕笼罩三皇。

伏羲氏指尖拨动的八卦盘猛地定格!

卦象不再混乱,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大凶之中蕴藏着一线毁灭之机的征兆。

凶卦主位,赫然指向那气运长河中翻腾最烈、劫煞之气最浓的商国气运!

“商……”伏羲的声音带着叹息,带着洞悉一切的沉重,“气数将尽,劫煞缠身,已成仙神杀劫注定的风暴之眼。其国运,如朽木将焚,纵无仙神之争,亦难逃倾覆之局。”

洞内再次陷入死寂。

神农眼中悲悯更甚,赭鞭微微颤抖。

轩辕氏按剑的手却缓缓松开,眼中翻腾的怒火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比昆仑玄冰更冷的决绝。

“与其坐视仙神以吾族山河为战场,肆意收割,不如……”轩辕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象征商国、已被浓重劫煞染成黑红的气运支柱上,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引火焚薪!”

“引火焚薪?”其余诸人皆是身体一震。

“不错!”轩辕眼中爆发出刺目光芒,冷声道,“商国,已注定为劫灰!此乃天道运转,大势难逆。然,这劫灰如何燃烧,却未必全由仙神掌控!”

他指向九州鼎中商国那浓烈到化不开的劫煞气柱:“吾等便以这注定倾覆之商国为薪!以其滔天劫煞为引!主动将这仙神杀劫的战火,牢牢钉死在商国境内!让那阐截二教的仙神,在那片注定沉沦的土地上,杀个天翻地覆!”

“此乃绝户之计!”神农略微声音发颤,眼前仿佛已看到商国万民在仙神大战中哀嚎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