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是断腕求生!”轩辕声音铿锵,如剑鸣铮铮,“唯有如此,方能最大限度保全其余人族部族气运!唯有让仙神在商境之内彼此消耗,杀得两败俱伤!吾等人道,方能在废墟之上,斩断仙神枷锁,夺回气运自主!”
沉默良久。
伏羲沉重点头,指尖在定格的凶卦上重重一点:“以商之朽躯,承仙神之杀劫!以其覆灭之血火,焚尽外仙干预之触手!此劫之后,无论阐截谁胜,其力必衰!吾等人道气运,当如燧火重燃,挣脱樊笼!”
“驱虎吞狼,借劫焚枷……”字圣仓颉喃喃低语。
地皇神农唤出神农鼎,浓郁的生命气息与苦涩药香轰然爆发,融入九州鼎中,竟暂时压制了商国气运柱的狂暴翻腾,使其显出一种诡异的、引而不发的‘平静’状态。
“既如此,便让这注定之劫,烧得更烈些!以商国六百年基业为祭,换吾人族万世气运自主之机!”
说罢,意见统一的三皇,看向其余四帝,和字圣仓颉。
沉思片刻,四帝与仓颉也纷纷点头。
三皇洞内,人族高层的意志,于此达成最终统一!
洞内燧火骤然暴涨,暖白光芒大盛,竟隐隐透出一丝焚尽万物的炽金之意!
悬挂的龟甲兽骨上古老祷文自行亮起,与河图洛书虚影交相辉映。
九州鼎虚影中,代表商国的黑红气柱猛地收缩、凝实,不再狂暴翻腾,反而如同被淬炼过的精钢,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引而不发的毁灭性锋芒!
它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漩涡核心,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引动那席卷洪荒的仙神杀劫降临其上!
就在三皇意志决断、洞内气运翻涌至顶点的刹那。
“叮咚……”
一声极其轻微、却穿透了所有气运屏障与时空阻隔的泉流声,突兀地在洞内响起。
燧火左侧,那原本只是刻画着古老岩石纹路的粗糙石壁上,竟无声无息地渗出一缕清泉!
泉水澄澈透明,不含半分灵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洗涤神魂的宁静气息。
泉水蜿蜒流淌,在冰冷的地面上迅速汇聚成一小滩。
水光粼粼,倒映着洞顶悬挂的龟甲兽骨与河图洛书虚影。
倒影之中,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缓缓凝聚、清晰。
他的身上透着极强的人道气运,也曾得到三皇五帝的认可加持,再加其修为绝高,所以才可径直来到此地。
宽袍大袖,面容悲悯,手持一株青翠欲滴的七宝妙树。
正是那西方教圣人,准提。
三皇四帝与仓颉心头巨震。
他们虽已知晓流泉的背后定然有一尊圣人。
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圣人本身。
泉水凝聚的准提化身,对着洞内三皇,尤其是那尊承载着人族气运的九州鼎虚影,以及鼎中那被刻意凝练、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商国劫煞气柱,稽首行礼。
见他如此礼下于人,众帝也不敢托大,连忙起身回礼。
“诸位道友,焚此朽薪,断此枷锁,当为无量功德。大劫起时,吾西方极乐,自当助人道……一臂之力。”
伏羲、神农、轩辕、颛顼…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那泉水凝聚的准提化身之上,眼神复杂难明。
有被看穿布局的紧张,有对西方教算计的警惕,更有一种在绝境中抓住一线希望的决绝。
洞内燧火无声燃烧,火光映照着八张承载着人族命运的面孔,也映照着那滩即将消散的泉水倒影。
自此,冥河的惊世杀局,彻底铸成!
……
女娲宫。
矗立于朝歌南郊三十里外的青鸾峰顶。
此宫非金非玉,通体由一种温润如羊脂的先天息壤塑成,浑然一体,不染尘埃。
宫墙之上,天然浮现着山川河岳、花鸟虫鱼、人族渔猎耕织的古老浮雕,记录着圣母抟土造人、炼石补天的无量功德。
时值三月十五,女娲娘娘圣诞之辰。
本该是万民朝拜、香火冲霄的盛景。
然而今日,整座青鸾峰却被一股无形的沉重威压笼罩。
山风呜咽,卷过林梢,带着刺骨的寒意,将满山桃李新绽的花瓣都冻成了细碎的冰晶,簌簌坠落。
通往宫门的白玉阶下,黑压压跪满了文武百官、宗室贵戚、四方诸侯。
人人屏息垂首,冷汗浸透重衣,在冰冷的石阶上洇开深色痕迹。
空气凝滞如铅,唯有风卷旌旗的猎猎之声,更添肃杀。
御辇停在阶前,九匹龙驹不安地刨着蹄子,口鼻喷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
帝辛,身着玄底十二章纹的帝王衮服,头戴十二旒平天冠,独自一人,踏上了那冰冷彻骨的白玉长阶。
他身形魁伟,步履沉凝,龙行虎步间本应自有雄主威仪。
然而此刻,他眉心却紧锁着一道挥之不去的阴郁,眼底深处更有一丝狂躁的金芒时隐时现,如同被无形锁链束缚的凶兽。
那缠绕商国六百年、如今已被三皇意志刻意凝练的劫煞之气,正如同跗骨之蛆,丝丝缕缕地渗入这位人王的骨髓。
宫门无声开启,浓郁的、沉淀了万载信仰的香火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心神宁静。
殿内空旷深邃,穹顶高悬,描绘着日月星辰运转、万物生息繁衍的古老壁画。
正殿中央,供奉的并非金身神像,而是一尊由最纯净的五彩补天石碎屑心核雕琢而成的女娲圣像。
圣像面容慈悲而威严,双眸仿佛蕴含着创造与毁灭的终极奥义,周身流淌着温润的造化神光,仅仅是望上一眼,便足以涤荡凡尘俗念,令神魂安宁。
香案之上,三炷粗如儿臂的龙涎通神香正静静燃烧,青烟笔直上升,凝而不散,化作三朵氤氲的青色祥云,缭绕于圣像头顶,散发着令人心神澄澈的宁和道韵。
这本是洗涤心尘、感悟造化的神圣之地。
然而,当帝辛的目光触及那尊圣像的刹那。
“嗡!”
一声只有圣人与被施术者才能感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诡异震颤,毫无征兆地爆发!
帝辛身躯猛地一僵!
眼底那丝狂躁的金芒骤然暴涨,瞬间吞噬了所有清明!
他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一股冰冷、滑腻、带着无尽诱惑与亵渎意味的意念,如同最污浊的毒蛇,强行钻入他的识海!
这意念并非攻击,而是引动,将他心中那被劫煞之气日夜侵蚀、早已滋生的狂妄、暴虐以及对神权那隐秘的、被深深压抑的蔑视与占有欲,如同火山熔岩般彻底引爆!
“孤……乃天下共主!”一个疯狂的声音在他颅内咆哮,盖过了香火的宁静,盖过了群臣的呼吸,“万物皆应匍匐!神祇……亦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