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洛的回答里，他刻意没提苏婉儿。苏婉儿身份太敏感，卷进这些事里，事后吕皇后肯定要杀她灭口。
吕皇后凤眸微眯：“哦？重要人物？驸马指的是谁？”
“尚在追查。”杨洛应对得体，“但臣在谢府别院探查时，发现守卫异常森严，还有频繁调动迹象，像是在转移或者保护什么。再结合碧水巷的案子，臣推断，这人和两桩案子都脱不了干系，谢府别院，恐怕是个关键地方。”
他巧妙地把皇后的注意力引向谢崇山和尚云的老巢。这既合了皇后铲除政敌的心意，也给自己下一步行动铺好了路。
“谢崇山……”吕皇后冷冷哼了一声，对这个被她软禁的户部尚书显然余怒未消，“看来他府上腌臜事不少！驸马，这案子既涉命案，又牵扯朝臣，你身为刑部郎中，务必给本宫查个水落石出！冬祭在即，京城容不得半点乱象！”
“臣遵旨！”杨洛应道，心里稍定。看来皇后此刻的心思，还是想借他这把刀去砍谢家。
然而，吕皇后话锋一转，目光如针般刺向杨洛：“那个重要人物，不会是苏婉儿吧？”
杨洛心里咯噔一下。皇后起疑心了！她这种控制欲极强的人，根本不会轻易相信谁。
他急中生智，顺着吕皇后的思路道：“臣也怀疑过会不会是她，可目前没有证据指向她。再说了，她跟碧水巷死的那两人半点关系没有。所以臣觉得，那个重要人物，应该不是苏婉儿。”
吕皇后盯着杨洛，那目光像是要穿透他的皮肉，直看到骨头缝里去。
殿内死寂，常公公等人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半晌，吕皇后才缓缓靠回椅背，指尖的敲击也停了：“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驸马既是为查案，本宫便不多问了。只是……”
她语气陡然转冷，带着赤裸裸的警告，“此案干系重大，牵动朝局！驸马当以国事为重！莫要被些无关紧要的花花草草，扰乱了心神！该查的，要一查到底。不该碰的，手别伸得太长！明白吗？”
“臣谨记娘娘教诲！”杨洛深深一躬，后背发寒。他知道，吕皇后这是在敲打他。她现在只需要他这把锋利的刀，专心去砍郑、谢两家，为她登基扫清障碍，而不是去碰那可能动摇她根基的“前朝遗珠”。
“下去吧。”吕皇后挥挥手，目光已转向案头的奏章，“碧水巷的案子，本宫等着你的结果。”
“臣告退。”
走出压抑的凤仪宫，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杨洛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反而像刚从虎口脱险，背后凉飕飕的。
皇后那双洞察一切又冰冷刺骨的眼睛，就像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剑。
他抬头望向宫墙分割出的四角天空。乌云正从远处聚拢，沉甸甸地压向皇城。风带着湿冷的腥气，预示着更大的风暴要来了。
杨府书房。
杨洛把面见皇后的情形详细告诉了虞惊鸿和林穗儿。苏婉儿已被秘密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休养，由柳青照顾。
“少爷，那……咱们还接着查苏小姐的事吗？”林穗儿满脸担忧。
“查！为什么不查！”杨洛斩钉截铁。
他看向柳青：“柳青，你那边怎么样？”
柳青立刻上前，神色凝重：“杨大人，有眉目了！我托了旧日翠烟阁的姐妹和几个相熟的脂粉贩子，顺藤摸瓜。发现那种宫廷特制的‘雪肌香’胭脂，近几个月在京城黑市上确实有少量流出，来源藏得极深，价钱高得吓人！其中一条关键线，就指向……城南凝香斋的幕后东家！”
“凝香斋？那不是谢家三夫人的陪嫁铺子吗？”虞惊鸿惊呼。
“没错！”柳青点头，“更要紧的是，有在凝香斋买过胭脂的客人说，给凝香斋调特殊香料的老师傅，左手袖口下好像多了一根手指！特征太明显，所以她记得特别清楚！”
“六指！”杨洛和虞惊鸿异口同声，精神大振！尚半巾（尚云）的身份，终于有了最直接的物证链条！
“尚云果然是通过谢府的渠道搞到或者仿制了宫廷胭脂！”杨洛迅速串联线索，“他把胭脂给苏婉儿，可能是为了掩饰什么？或者控制她？再或者……是为了模仿某个特定的人？红玉接触过这种胭脂，意味着她很可能接触过持有胭脂的尚云或其手下！这就解释了她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秘密！”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凝香斋！”虞惊鸿霍然起身，“就说是复查碧水巷命案，追查死者用的特殊胭脂来源！名正言顺！”
“不行，这样会打草惊蛇。”杨洛摇头，眼神冷静得可怕，“凝香斋只是台前的幌子。惊鸿，你带刑部可靠的人手，大张旗鼓地去碧水巷，重新勘察尼姑妙音的死亡现场，动静搞大点，把可能盯着的眼睛都引过去。穗儿，你心细，和柳青一起，扮成富家小姐和丫鬟，去凝香斋买胭脂。重点是摸清铺子的结构、人员进出，特别是通往内院或后巷的路。记住，只看，不问，别查探。”
虞惊鸿翻了个白眼：“那你呢？坐镇指挥？”
“我去会会那位老师傅。”杨洛眼中寒光一闪，“皇后要我们查案，我们就给她查个底儿掉！这潭水搅得越浑，藏在底下的大鱼，就越容易冒头！”
计划已定，众人立刻分头行动。杨洛换了身不起眼的布衣，像个寻常的药材贩子，按柳青给的模糊地址，钻进了城南那片错综复杂、气味混杂的坊市陋巷里。
找那位老师傅并不顺利，对方像是嗅到了风声，闭门不出。
杨洛在附近茶摊耐心蹲守，日头偏西时，才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提着酒壶，警惕地四下张望后，闪进了一条更窄的暗巷，杨洛悄然跟上。
就在他快接近那间破旧小屋时，一阵尖锐刺耳的铜锣声，伴随着凄厉的呼喊，猛地撕裂了傍晚的宁静，从碧水巷方向远远传来：
“死人啦……！碧水巷……碧水巷又死人啦……！”
杨洛脚步猛地一顿，心头剧震！又死人了？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正惊疑不定，小屋里突然传来一阵东西翻倒的嘈杂声！杨洛暗叫不好，立刻踹门冲了进去，见地上倒着一把木椅，窗户洞开，人影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