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洛捏了捏拳头，心中暗恼，好不容易才追查到关键线索，却因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喊叫，让那老师傅警觉逃走，下次再想找到他，不知要等到何时！
可眼下碧水巷又出命案，他身为刑部官员，岂能置之不理？
杨洛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敞开的窗户，转身朝着锣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当他赶到碧水巷口时，现场已被刑部差役团团围住，虞惊鸿正指挥人手封锁巷子。百姓们远远聚成一圈，交头接耳，恐慌的情绪在暮色中蔓延。
虞惊鸿见他赶来，立刻上前，压低声音道：“杨洛，死者是个男人，被弃在发现妙音的那口古井旁，背后没有刻‘冤枉二字’ 。”
“没有？”杨洛眉头一皱，这不符合之前的作案手法。
“确实没有。”虞惊鸿摇头，声音更低，“但他的右手掌心……被人用利器刻了一个字。”
“什么字？”
“玄。”
杨洛瞳孔骤然一缩。
玄？郑慕玄？！
尚云背后的黑手，终于不再遮掩，而是直接亮出了血腥的獠牙！
这个“玄”字，是挑衅？是警告？还是……指向最终阴谋的残酷路标？
他快步走到尸体旁，掀开白布一角。死者面容扭曲，显然生前遭受了极大的恐惧，而那只右手掌心，皮肉翻卷，深深刻着一个血淋淋的“玄”字，触目惊心。
冰冷的井水混合着血腥气钻入鼻腔，杨洛缓缓抬头，望向皇城方向，暮色沉沉，玄武门的轮廓若隐若现。
冬祭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而这场围绕着“黄袍”的血雨腥风，才刚刚拉开序幕。
“验尸！查清死者身份！”杨洛冷声下令，“所有接触过井水的人，全部带回刑部问话！”
……
杨府书房，夜。
烛火摇曳，映照着杨洛紧锁的眉头。他提笔在纸上写下“尚半巾”三个字，盯着看了半晌，忽然烦躁地将纸揉成一团，狠狠甩在地上。
自从这个“尚半巾”出现，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扑朔迷离，他就像一只藏在暗处的毒蛇，每一次吐信，都让局势更加混乱。
杨洛深吸一口气，弯腰去捡那张纸。可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目光再次扫过纸上的字迹……
“尚半巾……常巾半……”
“尚半巾”三字拆解重组，竟暗合“常巾半”，而常伴皇后左右的常公公，全名正是常巾显！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响！宫中那位总是低眉顺眼、笑容可掬的常公公，那张常年戴着白玉扳指的手掌……那扳指，不正完美地遮挡了第六指的存在？！
凤仪宫中递茶时，他袖口滑落露出的那一道浅淡却异样的疤痕，此刻在杨洛脑中变得无比清晰，那绝非寻常伤痕，分明是刻意掩盖断指接驳的痕迹！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杨洛指尖微微发凉。
常巾显，皇后最信任的心腹太监，竟然是潜伏最深、游走于多方势力之间的“尚半巾”！他利用皇后的信任，以“凤仪宫特使”的身份，一面为皇后监视、操控甚至挑拨郑谢两家，一面又暗中勾连镇东王乃至大宋，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恨皇后，也恨玉贵妃，他让郑谢在冬祭“黄袍加身”，绝非真心拥立，而是要制造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大魏、将皇后连同所有仇敌一同埋葬的巨大混乱！
苏婉儿，恐怕就是他计划中那个用来混淆视听、搅乱血脉，或者在最关键时刻用来献祭的棋子！
“砰！”
书房门被猛地推开，虞惊鸿裹着一身夜露的寒气冲了进来，脸色铁青：“杨洛！碧水巷那个死者身份查清了！”
杨洛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眼神瞬间恢复锐利：“是谁？”
“是谢崇山府上的一个二等管事，叫王贵！”虞惊鸿语速飞快，带着压抑的愤怒，“专门负责谢府别院的采买！他死在发现妙音尼姑尸体的古井旁，右手掌心那个血淋淋的‘玄’字，刀法狠厉，深可见骨！现场除了拖拽痕迹，几乎没有其他打斗线索，像是被熟人突然下手，或者…被高手瞬间制住后刻下的！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就在发现前的半个时辰内！”
“谢府的管事…‘玄’字…”杨洛眼神冰冷，“这是在清理门户！这个王贵，负责别院采买，必定知晓别院地窖转移苏婉儿的具体安排，甚至可能接触过‘玄公子’郑慕玄或大宋使团的内情！杀他，是为了灭口！刻‘玄’字，一为栽赃给郑慕玄，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郑家，水越浑他越好浑水摸鱼；二来，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警告！告诉我们他还在，而且行动更快、更狠！就在我们眼皮底下！”
“灭口…挑衅…”虞惊鸿咀嚼着这两个词，脸色更沉，“动手的会是谢家残余？还是…尚半巾的人？”
“无论是谁动手，都必然是奉了‘尚半巾’之命！”杨洛斩钉截铁地说：“此人心思缜密，手段毒辣，绝不会留活口。王贵的死，恰恰证明我们之前追查苏婉儿和静心庵密道，已经戳到了他的痛处！他急了！”
虞惊鸿气得捶了下桌子：“这个尚半巾，到底在哪儿？”
杨洛说：“我已经知道尚半巾是谁了。”
“是谁？”虞惊鸿急忙追问，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杨洛指尖抵着眉心，把“尚半巾”和“常巾显”两个名字在烛火下叠在一起比划：“是常公公，常巾显。”
虞惊鸿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满脸难以置信：“这不可能吧？常公公可是皇后身边的亲信！再说了，最开始的线索不是说尚半巾是谢崇山的表兄尚云吗？怎么会变成皇后身边的太监？”
杨洛说：“可你别忘了，尚云十五年前就‘死’了，压根就没这个人了。”
他弯腰捡起纸团展开，用手指戳着“尚半巾”三个字，“你看这三个字拆开重新拼，‘尚’字去掉头，‘巾’字断开一半，明摆着是‘常’字的拆字游戏。这样吧……”
他抬头看向虞惊鸿，“你明天天亮就去宫里查查常公公啥时候进宫的，再翻翻十五年前翰林院的旧档案，看看尚云‘病死’的日子，是不是和常公公进宫的日子前后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