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有恃无恐。”杨洛声音低沉，透着彻骨的寒意，“因为他知道，就算咱们猜到他身份，也拿不出实打实的证据。皇后信他，比信咱们多得多。所有案子的关键线索和能作证的人，都被他死死攥手里，要么直接把人或证据毁了！他就是想让咱们在迷局里打转，跟着他故意留下的‘玄’字线索查，把精力都花在追查一个‘死了’的郑慕玄身上！”
虞惊鸿有些不甘心：“他知道咱们的动作了，肯定会提前防备，还接着查他身份不？”
“查！为何不查！”杨洛猛地转身，眼里烧着决绝的火，“不能再被动等线索！他越想把咱们往郑慕玄那儿引，越说明他真正的杀招，藏在他觉得咱们绝对不会查的地方！惊鸿！”
“在！”虞惊鸿精神一振。
“你马上带最可靠的人手，秘密查两件事！”杨洛语速极快，“第一，查常巾显近一个月以来，所有异常动向！他去过哪里？接触过哪些人？尤其是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偏僻的场所！他不可能事事都假手他人，必有亲自出面的破绽！第二，查谢崇山！他现在被软禁在谢府，除了不能离府之外，行动是正常的，你查查他有没有留下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或者……他有没有可能，为了保命，留下过针对常巾显的保命符？”
虞惊鸿的眼睛亮得像淬火的刀锋：“你是说……谢崇山手里，很可能握着能证明常巾显就是尚云、或者至少能钉死他‘凤仪宫特使’身份的铁证？甚至是他勾结郑家、通敌大宋的关键把柄？”
“对！”杨洛说得斩钉截铁，眼神尖得像老鹰，“谢崇山这种老狐狸，跟常巾显勾搭十几年，能不留后手？常巾显现在权力大，又明显在清理知道内情的人，谢崇山只要不傻，就该明白自己随时可能被扔出去！他书房、卧房，甚至他最宠的小妾屋里，肯定藏着保命的东西！常巾显越想把咱们视线引到郑慕玄那儿，咱们越要反过来，狠狠挖谢崇山的底！”
“懂了！”虞惊鸿一下明白了，杨洛的打算，“谢府现在看着被围得严实，其实里头人心慌慌，谢崇山更是惊弓之鸟。被软禁着，反而比平时更容易露出马脚！我亲自去会会这‘老狐狸’！”
“不行，”杨洛抬手拦住，眼里闪过一道光，“你目标太大，常巾显肯定盯着你，换一个人去。”
“换谁？”虞惊鸿一愣。
““我查过，谢崇山有个远方族叔，在刑部档案司当老吏，是个聋哑人。”杨洛语速飞快，“没人会注意一个行将就木、又聋又哑的老头子去探望落难的侄儿，你立刻去安排，让他以送换季衣物、关心侄儿为由，务必在今天之内进谢府见到谢崇山！告诉他，进去之后，只需对谢崇山做两个动作——先比划一个‘六’的手势，再指指天，指指自己的心脏！”
虞惊鸿瞬间明白：“‘六’指代六指尚云！‘天’指皇后，‘心’是暗示谢崇山自己的处境……这是告诉谢崇山，皇后身边有六指的恶鬼要害他，让他自己看着办！”
“没错！恐惧会逼他拿出保命的东西！”杨洛眼中寒光闪烁，“谢崇山这种自私自利的老贼，一旦意识到自己成了弃子，为了活命，什么祖宗家法、同党情谊都可以出卖！那个聋哑老吏，就是传递这致命恐惧的最佳信使！”
“高！”虞惊鸿由衷佩服杨洛的机智，“我这就去办！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虞惊鸿领命，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书房门外的阴影里。
杨洛独自留在书房，跳动的烛火在他脸上晃出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走到窗前，推开条小缝，冰冷的夜风吹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让他乱纷纷的心思稍微凉了凉。
皇城那边一片安静，只有巡夜禁军的灯笼微光，在宫墙上慢慢挪，像黑暗里盯着人的眼睛。
常巾显……或者说尚云，这个名字像一根淬毒的刺，深深扎在杨洛心头。
这个人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皇后、郑家、谢家、甚至可能还有镇东王、大宋……所有人都网罗其中，而他则像蜘蛛一样，在网中央冷静地操纵着一切。
郑谢两家的“黄袍加身”，恐怕只是他混乱棋盘上的一枚弃子，是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幌子！他真正的杀招，必然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时间！杨洛感到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冬祭大典就在眼前，这潭水已经被他搅动，常巾显这条深藏的大鱼已经开始不安地搅动尾巴，王贵的死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对方在加速清理，也在加速布局。
必须在常巾显彻底收网之前，撕开他的伪装！
“少爷……”林穗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参汤，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脸上满是担忧，“您歇会儿吧，都熬了一夜了。”
杨洛回过神，接过参汤，看着小丫头疲惫却强打精神的脸，心头一暖：“穗儿，怕吗？”
林穗儿使劲摇头，眼神里还是漏出点害怕，接着又变得坚定：“有少爷在，不怕！少爷肯定能把所有的坏人都揪出来！”
杨洛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去告诉柳青，让她寸步不离守着苏小姐，从现在起，除了我、惊鸿和你，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接近，包括杨家的其他人，必要时候……可以动用我书房暗格里那瓶‘醉春风’。”
“醉春风”是种厉害的迷药，杨洛专门让人做的，防备意外情况。
林穗儿小脸一肃，重重点头：“明白！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打发走穗儿，杨洛强迫自己坐下，摊开一张白纸，开始梳理所有已知的、指向常巾显的线索：
六指特征：柳青在凝香斋打听到的调香师傅特征，苏婉儿可能也见过。
宫廷胭脂：凝香斋的渠道，红玉接触过。
凤仪宫特使身份：谢崇山账本记录，只有谢崇山本人或极其核心的心腹才知道特使具体是谁。
对玉贵妃和皇后的仇恨：静心庵中流露出的刻骨恨意。
时间线吻合：尚云“病死”与常巾显入宫时间高度重叠。
手部异常：凤仪宫中递茶时袖口露出的异样疤痕，极可能是掩盖断指接驳。
证据链已隐隐成型，但每一条都缺乏直接的、无法辩驳的铁证！谢崇山手里的东西，是补上这最后一块拼图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