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湘宜快步上前,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吕胜!
吕胜确实和年轻时有些不一样了,但因她这段时间将回忆反复翻出来的缘故,她对这个人的印象已经刻入骨髓!
“吕胜!”何湘宜抓住他,想将人从地上提起来,但实在力气有限,顾承钧帮了她一把,将人丢回凳子上,但他现在已经连坐都坐不稳了。^y¢e`x,i?a′k-e·.?c!o^m¨
“你看着我!吕胜!看着我!”何湘宜激动怒斥:“我让你看看!你认得我吗!”
吕胜一张嘴,呕出一口黑血,他胸口剧烈起伏,一双凹陷的眼睛盯着何湘宜看了又看。
虽然他不认得眼前之人,但他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喃喃:“你,你……你是叶……”
何湘宜气的浑身颤抖:“我问你,镇北关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吕胜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鸩毒发作起来痛不欲生,他五脏六腑好像都在遭受火灼之刑,痛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承钧道:“先把他们送医,若是能救回来一切好说!刘恩!阿辉!”
“是!”
二人得令,命手下将这十几个人抬了出去,连夜去敲街上医馆大门。+m_i!j+i~a_s~h,e`._c+o!m/
大夫一看是官兵抬来的人自然也不敢怠慢,能用的药自然也都用上了,不过鸩毒惨烈,很少有人能在鸩毒之下还能活命。
何湘宜看着这些痛不欲生之人,眼底不仅没有同情,反而只有痛恨!
是这些人!他们明知此战必死无疑,明知爹爹和将士们不会归来,他们却选择保全自己而让全军覆没!
他们该死!如果可以,她在这些人说出真相之后,能将他们凌迟处死!也让他们尝尝关外将士被万箭穿心,五马分尸的痛苦!
也让他们尝尝回头无路,只有大门紧闭的绝望!
该死!都该死!!
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她的手背上,何湘宜一个激灵,扭头看向顾承钧。
“不许咬。”
她又是一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觉下已经把嘴唇咬到麻木!
贝齿松开的时候,血珠迅速染红了她的唇齿,嘴里都是腥咸的血味。
她抿着唇,将血水咽下。
“我……他们还有救吗?”
顾承钧盯着她的唇看了一会才说:“没救了,大夫说此毒无药可解,我让大夫给他们用了可以暂时缓解痛苦的药,你可以问问你想问的。?0÷`?0^·{小??说_t网| o°免÷费??3阅|±[读<”
“好!”
她要过去,顾承钧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男人眼底满是忧心,他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擦了擦何湘宜的唇角:“不要伤害自己,无论听到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不要伤害自己。”
“我知道,”她红着眼睛连连点头:“你放心,我已经冷静下来了!”
虽是这么说的,但当她走到吕胜面前,看他躺在病人的竹榻上奄奄一息的时候,她的恨和痛又再次被放大!
这么死,真的太便宜他了!太便宜他了!凭什么他可以不用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哪怕回京说出真相,为死去的人平反也行!
真是太便宜他了!
“吕叔……”何湘宜蹲在他面前,哽咽说道:“吕叔,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叶蓁……”
听到这个名字,吕胜的身体再次抖动起来,虽然服了药,吊着半条命,但他的瞳孔依旧有些泛黄和涣散。
他费力看向何湘宜,喃喃说道:“是……是你,没想到,你长大后,和你爹长得这么像……”
何湘宜不知他是回光返照出现了错觉,还是自己现在的身体也越来越像叶蓁了。
她擦了擦眼泪说道:“吕叔,既然您知道我是谁,可否告诉我我,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镇北关为何会失守?还有,孙耀庭说他通敌,他到底有没有通敌?求您告诉我好吗?”
这个问题让吕胜感到害怕,他像个孩子一样本能的蜷缩身体,抱紧头和手臂,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完美的躲藏起来了。
何湘宜抓着他的手臂,再次说到:“吕叔,您还记得吗?幼时您来家里作客曾送我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那是您用半年俸禄所买!爹爹怪您破费,您却说他的女儿就是您的女儿,给自己的女儿买东西,怎么会是破费呢……”
“啊,啊,啊——!”
吕胜急喘着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有黑色的血液源源不断的从他嘴里流出,想腐烂化水的五脏六腑。
等他再次看向何湘宜的时候,眼底已是一片赤红。
“我对不起你爹,也,也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他,对不起他!我,我,我该死,该死!”
何湘宜连忙说道:“不,我知道,您一定是有苦衷的,吕叔,求您告诉我吧,求您!”
“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
他一遍遍呢喃,陷在痛苦中无法自拔。 何湘宜只得再次说道:“我听爹爹说过,当年你们才刚从军的时候,将军将你二人留在后方守辎重,结果一守就是整整五天,每天粮食和水,你们就吃光了彼此的狗皮护腕!您为了让我爹活下来,还在他睡着的时候捉田鼠给他烤来吃,还每次都骗他,说您已经吃过了……吕叔,您还记得吗?不,我想您根本不会忘……”
吕胜哭的愈发撕心裂肺,血水呛的他窝在那里咳嗽不止,身下已是一片湿润。
何湘宜道:“吕叔,实不相瞒,您中的毒也不是无药可救,只要您肯说出一切,我可以让宫里的太医为您续命!”
吕胜摇头哭泣:“不,让,让我,死……让我死吧……我欠他一条命,可他,可他对我的亏欠,又该怎么,偿还?”
吕胜再次看向何湘宜,此时的他已经七窍流血,尤其那双猩红大眼睛,看着分外可怖!
“当年,为了让你爹活下去,我把能吃的都给了他……而我,已经饿的站都站不起来了……敌军斥候前来探查的时候,他,一人斩杀十几个兵卒,因此立功,一路高升……”
“凭什么啊……”吕胜流着血泪反问:“凭什么啊?明明辎重是我们一起守下来的,凭什么他可以一路高升?只因他是叶家的儿子?而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吗?”
“不是这样的吕叔,爹爹一直说这是您的功劳!”
“我的功劳?所以,他一直升到了大将军……而我,只能靠他提拔,永远低他一等……还要被军中议论,说我挟恩图报……”
“不公平,不公平……”吕胜看着何湘宜说:“你不是想问我真相吗……好,我,我告诉你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