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二十年前……

审刑司的暗牢带着一股陈年的、深入骨髓的腥腐气，高大的石壁凝结着水珠，将黑暗围困其中。??小¤÷说a_~C$)m￠=_s?¨ ?&更?1新

不是没有光源，石壁上的油灯是唯一的亮光。

杨茂昌就被关在这样的地方，阿辉说他的条件已经比大多数犯人要好上很多了，起码有张木床，还有吃饭的桌子，大夫还会时不时的来看他，给他送上汤药。

杨茂昌说自己罪孽深重，受怎样的苦都不为过，只要妻儿几个平安就好。

阿辉也告诉他妻儿被保护的很好，等到文昌侯被铲除，再也不会有人威胁到他们了。

一大早，杨茂昌又呕了口血，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原本他就这么幻想着，如果能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死去该多好啊，就这么死了，便是对他最大的福报。

可随着牢房大门打开，他扭头看到黑衣之人缓步进来。

骤然看到此人，他以为来的是顾承钧，但当那张银质面具出现是油灯的光亮里时，他才挣扎着爬起来。

“王爷……”

誉王似是嗅到了空气中粘稠的血腥气：“大夫没来？”

“还是不要为难大夫了吧……”杨茂昌苦笑：“生死有命，能活着见到王爷，将真相和盘托出，我就已经知足了……”

说着，他又发出微弱、断续的咳嗽声，胸肺间的呼吸呼哧呼哧的，风箱一样。2?萝!|?拉;小?说/2| ?1最:新?<)章>+节&*更=新?e快??

誉王说：“你真的已经和盘托出了吗？对本王，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杨茂昌不解，大喘气问道：“王爷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来，我一定知无不言……”

“昨晚本王在南门营抓了几个人。”

杨茂昌骤然一惊，似是猜到什么。

只听誉王又道：“本王此次出京还找到一批铁匠，你确定什么都不说？”

杨茂昌惊疑不定的看着他，表情虽有震惊，但却依旧好像在顾虑什么一样，始终没有开口。

誉王也不跟他浪费时间，命属下带进来两个人。

这二人，一位是身形佝偻的老者，一位才受过严刑的中年男子。

阿辉擎着一柄油灯走到杨茂昌面前，灯光照亮他的脸，将他消瘦的过于凹陷的面颊照的如同鬼怪一般。

那位老者几乎一眼就认出对方，嘴唇哆嗦着，欲言又止。

誉王看了眼老者，又去看旁边被两人架着的南门营将领：“认得吗？”

对方有气无力的摇摇头：“不，不认识，我谁都不认识，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旁边的人就踹了他一脚：“抬头！”

那人抖着身子抬头看去，他表情痛苦狰狞，但更多的是害怕。·k+u!a.i·k·a.n!x!s￠w?.¨c,o·m￠

虽然他在南门营当差，但也知道进了审刑司的人基本是出不去的，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咬死什么都不说，指望着有人会来救他。

然而，当他看清油灯下的那张脸后，却愈发恐惧起来。

誉王负手，看着杨茂昌缓缓开口：“你不是杨茂昌，确切的说，大周根本就没你这号人。你的身世，籍贯，全都是伪造的。”

“王爷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杨茂昌深深垂下头去，似乎在强忍着病痛。

“本王既然能查出你伪造的身世，自然也能查出你到底是谁。是你自己交代，还是让本王替你说？”

后者沉吟半晌，低声苦笑：“瞒了一辈子，藏了一辈子，没想到临死前还是得吐干净才能走啊……”

“长史……”那位老者突然颤巍巍唤出这个刻在记忆里的称呼：“长史，是您吗，司徒长史……”

杨茂昌看向老者：“本以为我当年将你们藏起来，能免你们余生无忧，没想到……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老先生莫要怪我……”

“不敢不敢，”老者忙道：“当年矿山被平，所有人都被赶尽杀绝，司徒长史护下我们，叫我们避世安居，我等苟活多年，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再有别的奢望……”

“可说到底……是我害了你们，是我……”

“你真是司徒长史！”那位南门营的将领也瞪圆了眼睛：“当年就是你，主持的青州矿山开凿一事，我们以为你死了！”

誉王冷哼：“薛百岭能护下你们，将你们安插进南门营为他所用，难道就不会护下别人吗？司徒敏，我知你想做周万卷这样的人，为保别人缄口不言，可你现在也看到了，你想保的人都在京城，该说什么，不用本王再浪费口舌来问了吧？”

杨茂昌，不，确切的说，他是曾经的青州长史司徒敏。

他颓然跪在地上，喃喃说道：“王爷的脸，就是在去查矿山案的时候，被毁的吧……”

誉王没说话，只是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司徒敏。

没人知道，誉王顾承嵩被毁掉的何止是一张脸！ 然而司徒敏却丝毫没感受到那份怒意，他双目呆滞看向虚空，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景象。

他缓声说道：“二十年前……不，还要更早，我奉朝廷之命开采青州矿山，随着矿山越挖越大，我带人勘探，得知底下矿脉纵深无绝，几乎遍布整个青州，便当即上报朝廷。一个月后，我收到继续开挖的命令，我很震惊，因为若是继续开采挖掘，青州百姓将会无田可种，无房可居。”

“我为此，亲自进京，但在路上，就被文昌侯的人拦了下来……”

至此他才知道，原来让他继续开挖的命令并非来自朝中，而是薛百岭的私人法令。

司徒敏年纪轻轻出任青州长史正是想要大展拳脚的时候，文昌侯便在这时向他发出了邀请，承诺他荣华富贵青史留名。

那时候的司徒敏虽然不知薛百岭要做什么，但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件不成功便成仁的大事！一腔热血涌上心头，从此他便在偏远的青州配合薛百岭大肆开采矿脉。

期间造成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事情自是数之不尽，挖掘出来的矿石很多都暗中走船队运往南洋，换取大量的真金白银。

也有一部分流入了若羌，若羌一族本是来自草原马上，不擅冶炼，与大周作战常因兵器不够精良而吃败仗。

后来，若羌因为这批矿石制造出了更尖锐的武器，所以才能在镇北关的战役中和大周打的有来有回！

顾承钧听到这里，双拳捏出响声。

如果何湘宜得知这一切，得知叶临风所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若羌一族，还有中原同族的背刺！她又该作何感想！

他冷声问道：“这么多矿石，欺瞒朝廷，耗费一州人力开采！我以为你们全都炼制了兵器，没想到，还有私自贩卖的一环！你们可真是胆大包天！置大周国祚于不顾！”

司徒敏知道他既然找到被自己藏起来的铁匠们，肯定也知道这些矿石都被锻造成了兵器，便也不再隐瞒：“因为薛百岭不仅要兵器，也要银子好打点关系充当粮饷，好助力，四皇子，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