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征月生了三个孩子,在男女之事上也算过来人了。
她总觉得屋内的气氛很反常。
孤男寡女,哪怕是搜屋也不需要关着门吧?
可眼下,两人的距离不近不远,姿态上又看不出个什么异常来。
尤其是棠浅吟,那双清冷的眼此刻通红一片,含着浓雾一般。
任谁看了,都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裴行简清冷淡漠的脸上挂着明显的不悦,寒星似的眸子仿佛带着寒光的利刃。
一眼,就看得秦征月胆寒不止。
她避开那股压迫的视线,清了清嗓子,不敢再说不利于承恩王的话了。
为缓解尴尬,她对后面的老夫人道:“您听浅吟这话说的,看来已经说动承恩王了。”
“魏二婶莫不是疯了,出现了癔症?”棠浅吟沉声打断:“此番承恩王前来,就是为了寻找魏垣的证据。”
“王爷正在问我魏垣四年前离开和前几日归来的事,您忽然打断就算了,没头没脑说的叫什么话?”
秦征月动了动嘴唇。
想说什么,奈何裴行简的压迫实在是太强了。
他一句话都没说,甚至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她那些酝酿好的话就死在了腹中。
魏老夫人本就想把秦征月当做杀人的刀,她也料到了承恩王这等身份面前,再锋利的刀也会卷刃。
就算秦征月发现了什么,以裴行简的手段,绝对能悄无声息的掩盖。
只是两人若真有苟且,魏老夫人就有筹码救出魏垣了!
眼下,她只是有点失望,倒也没别的心思。
“一场误会。”老夫人环顾一周,看向棠浅吟:“你二婶也没恶意,毕竟审问嘛,哪里需要关起门悄无声息?”
“再说承恩王这是今天第二次登门了,你们先前难道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棠浅吟勾着嘴角冷笑,视线也看向了秦征月:“每次王爷问到一半,就会被二婶打断。”
“就算王爷今儿来十次一百次,也问不完。”
秦征月一哂。
老夫人则是蹙着眉。
棠浅吟没给她们说话的机会,继续道:“王爷,魏家的情况您也看到了。”
“我如今病着,精力有限,您若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老夫人吧。”
“对了,魏二叔一家也回来了,这四年他们一脉同皇城魏家交往过密,您或许也能从他们身上找一找,看能否寻得蛛丝马迹。”
“你别乱说!”秦征月当即大叫:“我们两家虽有来往,但垣哥儿才回来不过几日,我们能知道什么?”
棠浅吟按了按太阳穴,似乎被她吵到了:“别的我也不清楚,毕竟我四年前才嫁入魏家。”
“我只知道老侯爷和侯爷尚在时,魏二叔一家同侯府从不来往,侯府出事,你们才跟魏家走得近。”
“恰好王爷问我关于魏家变故的事,这也算变故之一吧。”
不就是泼脏水吗,她也会啊!
秦征月骇的脸色煞白,惊声辩解:“不,我们不知道,我们跟魏家……”
老夫人那双浑浊的眼看看棠浅吟,又从棠浅吟身上扫到秦征月身上。
一瞬,她又看向裴行简。
老夫人隐约意识到事情的走向不对,在秦征月反驳的时候出声打断:“好了。”
“不管是魏家二房还是浅吟,你们都跟临安侯府有莫大的关系,何必互相攀咬?”
叹了一声,她又道:“承恩王秉公直断,我相信他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阿垣的事既是清白,我们侯府不害怕查!”
秦征月有几分后怕,她惴惴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这……”
老夫人没搭理她,只朝裴行简道:“王爷要问什么,尽管问。”
“我一定知无不言,事无巨细!”
裴行简微微挑眉,转身坐在棠浅吟身边:“有老夫人这句话,本王就问了。”
“魏老夫人可知道魏垣有个心腹下属名叫钱进?”
一脸无畏的老夫人在听到钱进两个字时,明显身子变得僵硬。
她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寻常:“好像是有这个人。”
“阿垣年轻,跟他年纪相仿的有几个少年走得近,也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阿垣那孩子不怎么跟我这个老人家说……”
话没说完,裴行简直接截断:“本王手中有一账册,其中记载老夫人给钱进不少银子和铺子。”
“老夫人既说记不清楚,这笔账又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的手攥的更紧了:“我……好像是怎么回事来着……容我想想……”
她抬头按住一侧太阳穴,像是在思考,恰好避开裴行简锐利如鹰的视线。
顿了顿,老夫人像是恍然记起:“钱进家里困难,上有老母下有小妹,全家靠他一个人撑着。”
“这孩子跟随阿垣出生入死,四年前,阿垣临走前夜曾叮嘱我,若他有个好歹,一定要照顾好跟随他的那些兄弟们的家属。”
“唉,阿垣走了几年,音讯全无,起初我沉浸在伤心难过中,没想起来这回事。”
“后来看到跟阿垣差不多的孩子,才想起他的叮嘱,这不,紧着叫人送去了金银。”
老夫人担心裴行简不信,赶紧补充:“我不止给了钱进家属银子,还给了其他两个。”
“一个叫周波,一个叫高文亮,他们俩连带那个钱进,都是跟阿垣走得近的少年。”
裴行简微微蹙眉:“为何账本上没记载那两个人的事?”
“唉,亲戚还有远近呢。”老夫人已然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叹息道:“这一起玩的兄弟也有亲疏。”
“那个钱进跟阿垣关系最好,家里又是最差的,我自然心生怜悯,给他最多,剩下两个只是意思意思。”
“侯爷若是不信,可以去找他家人对质。”
裴行简唔了一声:“不劳老夫人提醒,北镇抚司的人已经去寻了,包括老夫人给钱进的银子去向。”
老夫人闻言,身子又是一颤。
原想着能用借口拖住裴行简,现在,她心里没了底。
北镇抚司办案,那就算是藏在泥地里的蚯蚓都要掘出来看看,何况是那么大一笔银子。
拔出萝卜带出泥,钱进的那笔银子是小,从她私账走的那些银子一旦被牵扯出,只怕她这把老骨头都要进诏狱!
老夫人慌了神了,立刻看向棠浅吟:“浅吟啊,那笔银子,我好像还跟你说过的。”
“要不,你帮我作证跟王爷求求情吧,我这把老骨头,近几年心力交瘁,哪能全都记得清楚?”
棠浅吟还真想起了这回事。
不过那时候,老夫人给她的说辞是要帮魏垣积福,给跟着他失踪那些人一点体恤银子安置。
说的是一人五百两银子,跟人命比起来不多,但那够普通人家全家老小十年的开支了。
老夫人说她自个儿吩咐人去办,棠浅吟没有阻拦,也没有跟这件事的后续。
现在想来,侯府自己都艰难,要棠浅吟的嫁妆银子补贴,老夫人抠搜的很,怎么可能大手笔接济别人?
多半,是为了遮掩那笔巨款的去向!
想到这,棠浅吟满目惶然,指了指受伤的头:“老夫人别为难我了,我头晕的厉害,哪里想得起没经我手的事?”
“您既然堂堂正正,应该不怕北镇抚司查证,我也相信王爷会秉公,给我们魏家一个交代!”
裴行简神色复杂,扫了眼她:“是啊,本王一定秉公!”
话音刚落,满仓匆匆进门,手中拿着一封信:“爷,我们的人在后院的杂屋发现了这个!”
他一边说,一边欲言又止的看向棠浅吟。
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诧异和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