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茸去请杨淑琴的时候，杨淑琴正愁没台阶下。
她刚才就是故意的！
死老婆子把控着全家，看她神志不清，竟然将人锁在那狭小逼仄的院子不见天日。
好不容易挪她出来，还是想借刀杀人，利用她对付棠浅吟！
哼，棠浅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夫人更不是人！
杨淑琴收了脸上的戾气，换上惶恐的表情跟着鹿茸进门。
刚看到魏垣，杨淑琴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阿垣，你，怎么如此严重，痛不痛啊？”
魏垣正是脆弱的时候，杨淑琴的话惹得他鼻头发酸：“母亲，好痛。”
“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杨淑琴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对着魏垣的伤轻轻吹气。
其实那些伤口都被纱布包着，哪里能感受到呢？
看着杨淑琴的动作，魏垣并未阻止，心里越发闷着堵着。
他轻声道：“母亲，对不起。”
“什么？”杨淑琴没听到：“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魏垣挤出一丝笑意：“您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先回去休息吧。”
短暂的温馨过后，摆在眼前的是现实，杨淑琴再好也是个疯子，无法给他任何帮助。
不论是人脉银子，还是最基本的生活照顾。
尤其刚才，母亲和祖母还闹起来了，以祖母的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不，我在这儿照顾你。”杨淑琴眼神逐渐清明：“当您你父亲也是病重在床。”
“看着他一日不如一日，我心里难受的厉害，那些画面成了梦魇将我困住。”
说着，她已经是泪流满面：“这些年一直怨恨自己没照顾好他！”
魏垣听着她的话，总觉得不对劲——母亲这样，哪里像疯了？
他眼底溢出狐疑，看了眼鹿茸。
鹿茸会意，带着屋内几人出去守着。
魏垣这才忍着疼，拱起身子打量杨淑琴：“母亲，你……”
“我想起来了不少事。”杨淑琴并未隐瞒，但也没完全告知魏垣这些年的真相。
她坐在榻前，心疼的瞧着他：“阿垣，你是侯府的孩子没错，但同时你也是你自己！”
“别被那些虚假繁荣的东西困住了，到时候牺牲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你父亲就是这样没的，你知道吗，他的伤势本不足以毙命，是被……”
话没说完，春荣嬷嬷忽然闯了进来：“少爷，侯夫人脑子糊涂，打伤了老夫人。”
“老夫人的意思，不能留她在您身边，得继续关在华年苑，等之前开的药起了作用再说。”
魏垣话听了一半，正是抓心挠肝，身上也疼的厉害。
他头一次没给春荣面子：“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春荣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又看向梨花带雨的侯夫人：“少爷……”
“让你滚！”魏垣脸色涨红：“不管夫人是什么样子，她都是我母亲，岂能动辄关起来，又不是牲口！”
他说着，朝进门的鹿茸道：“今日开始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拘着侯夫人，老夫人也不行。”
“堂堂侯府夫人，若连基本的尊严都没有，谁还会敬她？”
春荣神色猛然一变，出去跟老夫人说了魏垣的意思。
老夫人撞在桌上，后腰青紫了一大块，好在没伤到骨头。
她正气愤，没想到魏垣会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好好好，他们是亲母子，显得我这老婆子是个外人了。”老夫人又急又怒，夹着几分不甘。
“既然魏垣不怕有个疯癫的娘丢了他的脸，我怎么都行！”
老夫人后一句话，刻意提高了声音，屋内的母子正好听到。
杨淑琴红着眼，轻声问魏垣：“母亲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没有。”魏垣浑身是伤，没有力气安慰侯夫人，只好奇她没说完的话：“您刚才说父亲怎么了？”
“难道，他是被人害死的？”
杨淑琴点点头。
“谁，谁这么大胆？”魏垣急声问道：“敢对父亲下手！”
如果父亲没死，也没后来他的被逼无奈远走四年！
“你小点声音，这件事没其他人知道。”杨淑琴摆摆头：“具体是谁，还得你好起来后自己去查。”
“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魏垣还想问，可见杨淑琴仓皇的背影，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母亲……从来都没疯！
与此同时，从母亲欲言又止的话里，魏垣心里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屋外，老夫人尚且不知道他们母子间发生了什么。
但刚才大夫说了，魏垣的伤势需要静养，不能受刺激也不能情绪激动。
春荣传话说魏垣放话，不让动杨淑琴，侯夫人自然不敢和魏垣对着干。
至少，要等魏垣恢复了再说。
所以见到杨淑琴，老夫人狠狠白了她一眼：“算你运气好，有儿子求情。”
“我不知你脑子是真的糊涂，还是假装出来的疯癫，但你要真是为了儿子好，应该少抛头露面。”
“毕竟现在皇城都知道你伤了儿媳妇，还惊动了国公府，侯府多的是麻烦，没人为你善后。”
杨淑琴没有停留，似乎完全没听懂她的话，脚步凌乱的出了门。
“没规矩的东西。”老夫人越发觉得腰疼了，她看向春荣：“虽然少爷有吩咐，但华年苑那边得看紧了。”
“她这样子，也说不出到底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的疯傻，若再伤了人怎么办？”
……
逢安苑，棠浅吟半坐半躺在软塌上，听着白术说起侯府各处的糟心。
侯府越乱，她心里越高兴。
当然，如果只是乱，丝毫不能抵消她前世今生的痛苦。
如魏垣的皮肉之苦，完全不够！
等白术说完，她幽幽睁眼：“肖婉婉的事，魏垣还不知道吗？”
“已经派人去查了，马上就能知道。”白术如实道：“北镇抚司这一趟，越发让少爷想起肖婉婉的好。”
“回来即派人去接他们母子，找不到人，府上怕又有一番鸡飞狗跳。”
“跳吧。”棠浅吟合上书：“他们内斗起来，对我越有利。”
侯府已经岌岌可危了。
可，魏垣背后那人还没揪出来，如果现在就让他死了，或者是成为弃子，线索也就没了。
所以在那人露出马脚前，魏家不能好过，却又不能彻底衰败。
哎。
棠浅吟按着眉心，要把握那个度，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