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洞房花烛

红烛高烧,烛泪缓缓堆叠成山。

陈长安站在床前,指尖捏着喜秤,竟觉得比十年前大战仙尊时还要紧张。

“我、我要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挑起那方绣着金凤的红盖头——

烛光倏然流淌而下。

阿鲤抬眸望来,眉如远山含黛,眼尾一点小痣被烛火映得愈发鲜妍。

凤冠垂下的珠帘在她颊边轻晃,晃碎了本就稀薄的月光,却遮不住她眸中一贯的清冷。

唇上点了胭脂,比平素更艳三分,偏生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倒像是被逼着成亲的新娘子。

陈长安一时看得怔住。

“看够了?”阿鲤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冷静,仿佛此刻不是坐在洞房喜床上,而是在杂货摊前问他“测字还是算卦”。

他猛地回神,耳根发烫,却忍不住问出憋了一路的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亲啊。”阿鲤奇怪地瞥他一眼,抬手拆下压得脖颈发酸的凤冠,随手搁在枕边,“十年前你说要娶我,我自然要准备妥当。”

见陈长安瞪大眼睛,她难得耐心解释:“我专门研究了人类成亲的流程。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一样不少。张婶说喜服要绣鸳鸯,王叔坚持用八抬大轿,连合卺酒都是按《礼记》记载的用匏瓜剖开……”

她指了指桌上摆着的葫芦瓢,语气竟带着几分学术探讨的意味,“不过我觉得用普通酒杯也一样,反正都是要喝的。”

陈长安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声音:“所以……其实你一开始并不知道成亲的意思?”

不过他转念一想,毕竟这是修仙界,阿鲤若是从小修炼,确实未必懂这些凡人的习俗。

另一边,阿鲤双手抱胸,红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我为什么要明白人类的习俗?”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大概意思我懂。妖族也有结成道侣的事,只是方式不同。”

“比如?”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且,为什么忽然又扯到妖族身上去了。

他感觉脑子嗡嗡嗡的,似乎有些不够用了。

而阿鲤还在侃侃而谈——

“比如强大的妖族看中弱小的妖族后,通常会大战一场。”她指尖凝出一缕灵力,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打赢了就直接打晕扛回洞府。我原想着按妖族的规矩来……”

陈长安背后一凉。

阿鲤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但以你我的修为,若真打起来,只怕方圆生灵都要遭殃。所以——”她指了指满屋子的喜烛红绸,“我选了人类的方式。”

烛花“啪”地爆开。

烛光在阿鲤清冷的眉眼间投下细碎的光影。

她端坐在喜床上,红妆明艳,却依旧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仿佛不是在洞房花烛夜,而是在与人论道。

陈长安望着她,脑海中那些旖旎的幻想——娇妻含羞低头、红着脸轻唤“夫君”、被他牵住手时指尖微颤——此刻全都“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像是被一记重锤砸得稀烂。

他忍不住扶额,指节抵着太阳穴,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感觉这场婚事,其实是妖族大佬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勉强妥协的“人道主义方案”?

嗯?妖族!!?

即便再是神经大条,他也开始感觉到了问题的核心所在。

红烛猛地又爆了个灯花,烛影在陈长安骤然收缩的瞳孔里跳动。

"不对——

"他突然直起身,声音都变了调,

"你为什么张口闭口都是妖族?为什么我们要按妖族的习惯行事?

"

说来自已……好像确实从来没了解过姬红鲤的身世。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如毒蛇般窜上脊背。

他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

"阿鲤......你是在妖族中长大的?

"

床沿上的新娘歪了歪头,珠钗流苏扫过颈侧红痕:

"硬要说的话,我其实是在人类世界长大的。

"

烛火突然暗了一瞬。

"那个......

"陈长安一咬牙,干脆问出了最可怕的问题:

"所以,你其实是妖族?

"

阿鲤忽然笑了。

她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遍陈长安:

"你不一开始就知道吗?就在你已经知道我便是姬红鲤的时候。

"

她指尖抚过枕上并蒂莲纹,声音里隐含着一丝歉意:

"当年我们还打过一架。不过事后见面,我们已经约定过那件事翻篇了——毕竟当时我刚刚破封,脑子也不太清醒。

"

"我们什么时候打过架?!

"陈长安声音都尖锐了几分,

"什么时候说过这些?为什么你说的事我完全没印象却又......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

然后,下一刻,他呆愣住了。

无数线索突然在脑中炸开:

——难怪那条袭击自已的黑蛇再没出现过......

——难怪她总穿白衣,星采却叫她

"小黑老师

"......

——难怪那次在洞窟里她明明没发现自已,后来却说

"我们见过

"......

红绸帷帐突然变得刺目,陈长安踉跄退后半步,撞得合卺酒葫芦在案上滚了半圈。

"所以你的本体是......

"

"蛇?

"阿鲤接得轻巧,牵起嘴角,红唇轻启:

"所以……要看看吗?夫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