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传胪大典
翌日是个暖洋洋的晴天,阳光洒下,这才让诸人有了几分春日的感觉。
学生们再次站在午门前时,心情难免又有起伏,前日考试,今日放榜,到底是一甲还是二甲,亦或是三甲,很快便能知晓。
杨廷鉴抬眸看了队列中的张煌言,他神情仍旧淡淡,让杨廷鉴觉得,不管他得了什么名次,状元也好,最后一名也罢,他都不会有情绪起伏。
“当真是个怪人!”杨廷鉴心想。
陈名夏的眼神在杨廷鉴和张煌言二人身上溜了一圈,遂即唇边一抹嘲讽笑意,转开了目光。
不想对上宋之绳看过来的眼神,立即收了笑意,朝他眨了眨眼睛。
宋之绳轻叹一声转过头去,陈名夏才名在外,这些年来收到的多是吹捧,同杨廷鉴一样,心中对张煌言怕也是极不服的。
皇极殿大门开启,诸人陆续走入,只见殿前丹陛正中设黄案,御道两侧伞盖、仪仗也都列好。
待他们站于丹墀下,净鞭声响起,皇帝升殿。
看着御案上的皇榜,诸人心中俱是冒出热切的光芒来,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想着自己到底在榜上何处。
“不用一甲,二甲已是满足!”有考生嘀咕道。
“二甲!二甲!二甲最后一名也成啊!”
若是落进三甲,只一个同进士,未免有些丢脸,且官职起点也会比二甲低上不少。鸿胪寺卿上前,开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尔诸进士,学古入官,贤能拔萃,兹特赐尔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夫士志于道,行己有耻,尔其清慎勤勉,毋负朕简拔之意。钦哉!”
说完,鸿胪寺卿收起黄卷,高呼道:“传胪—”
殿前所有学生立即跪下,鸿胪寺卿展开黄榜,除了跪着听旨的新科进士们,所有大臣的目光俱是看向鸿胪寺卿手中榜单。
“第一甲第一名—”
鸿胪寺卿嗓音陡然拔高,“广东府张煌言!”
杨廷鉴脸色当即白了几分,不甘的眼神再次朝前面跪着的张煌言看去,却见他只微微躬身,从背影都能看出他的淡然。
“装模作样!”杨廷鉴恨恨道。
没关系,不是状元也没事,榜眼总是自己了吧!
“第一甲第二名—”
鸿胪寺卿继续道:“浙江府葛世振!”
杨廷鉴没有听到自己名字,心中除了愤恨外更多了几分焦急。
这个葛世振是何人?会试前十名里头也没这人啊!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
探花…探花总是自己了吧!
“第一甲第三名—”
鸿胪寺卿再都拔高嗓音,“苏州府侯玄汸!”
杨廷鉴眼前蓦地黑了一瞬,跪着的身体晃了一晃,不过好在很快调整好了状态,这才没有在皇帝面前失仪。
陈名夏脸色也是不好看,不过看杨廷鉴也没在前三甲之中,心中多少也顺了些气。杨廷鉴终于在第十名的时候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肩背一松,额头一滴汗珠落下。
二甲三甲的名单不会全部唱完,巳时左右,榜单张挂在长安门外,而状元榜眼探花,则披红簪花,骑马过御街。
午时,礼部设琼林宴,蒋德璟作为礼部尚书,主持此次宴会。
礼部后堂,三百新科进士按照名次入席落座。
状元张煌言端坐首席,青袍玉带,神色沉静如古井,榜眼葛世振频频举杯,满面红光,探花侯玄汸却是坐不住,正拉着邻座的钱棻咬耳朵。
“得空了你给我画一幅画,不是我要的,是我弟弟托我问你要的!”侯玄汸拍着钱棻的肩膀笑着道。
钱棻无奈摇头,遂即问道:“杨廷鉴是不是同你有什么过节?我怎么看他瞧你的眼神这么不对劲呢?”
侯玄汸抬眸看去,遂即笑声道:“他不是同我有过节,他同比他考的人都有过节,尤其是状元郎!”
话音未落,却听“啪”得一声,杨廷鉴捏碎了瓷杯,琥珀色的酒液混着血丝,同指缝滴到猩红色地毡上。
“杨兄当心割手!”同样考了二甲的宋之绳递过帕子,温声劝道:“科名有定,何必…”
“定?我可听说,原本定的状元是我!”杨廷鉴冷眼看向张煌言,“怕不是他爹动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坐了首席!”
“杨兄这话可不兴乱说啊,”侯玄汸闻言看过去,“前三可都是陛下定的名次,你这么说,岂不是直言陛下不公?”
杨廷鉴面色一白,当即否认道:“我可没这意思,你莫要妄加揣测,构陷于我!”“这如何是构陷呢?”侯玄汸摇头叹道:“青天白日的,这话大家可都听在耳中。”
宋之绳朝侯玄汸拱了拱手,“今后大家同朝为官,何必争这一时之气?天时地利人和,诸位莫不是忘了今年的考题?”
宋之绳这话说完,侯玄汸也止了声,倒了一杯酒同钱棻碰了碰,径自转了话题,“你家侄儿呢?钱熙,是不是也中了?”
钱棻指着远处座位道:“二甲末等了,他竟然说还要考官选,看能否考上庶吉士。”
侯玄汸闻言问道:“也无不可,你呢,考不考?”
“还没定!”钱棻笑着道。
对于这个问题,其余人也在思考,二甲前列的都想着试一试,若能考中庶吉士,便能入翰林院,若是不考,吏部便会将他们外放去做个县令主簿之类。若能留在京师,自然是在天子脚下的好。
“侯兄,多谢!”这是,张煌言端着酒盏朝侯玄汸走来。
侯玄汸见此立即起身,这状元郎可是孤傲得很,没想到能亲自来同他敬酒,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
“不必谢,今后就是同僚,理应互相帮助!”
张煌言点头轻“嗯”了一声,而后将杯中酒盏一饮而尽,遂即问道:“侯兄可有想去的部门?”
“我无所谓!”侯玄汸耸了耸肩,“我爹在农政司,我觉得就算去种地也无妨!”
“在下佩服!”张煌言觉得侯玄汸才是朝廷得用之人,反观杨廷鉴此人,一心想着殿试名次,怕就是沽名钓誉之辈。
“你呢?”张煌言收回视线,“我想去兵部!”
“兵部?”侯玄汸闻言惊讶,“可我听闻令尊也在兵部,这…”
父子同属一个衙门,怕是不妥吧!
“对…”张煌言点了点头,“所以也无妨,或者也可去边军之中历练!”
“我可听说,张兄参加县试时,一并考了骑射,三箭皆中靶,当真是文武兼备,钱某佩服!”钱棻也站起身来,朝张煌言拱手赞道。
“兄台过誉!”张煌言仍旧淡淡,不过他们也习惯了他这副模样,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