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只是听闻此人有“王佐之才”,闻名不如见面,想结识一下。”
罗定冶低头抿了口清酒。
其实之前他还疑惑陛下是如何说服,让此人入仕为他所用的。
见过那本书后,倒恍然顿悟。
改良的廉价纸张的确能吸引无数读书人,而那字体……
“老师。”
正低头沉思着,钟楼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罗定冶抬眸挂上笑脸,“令先,你不用特地过来,今日来的人多,你招呼他们便是。”
“老师,今天是学生定亲之喜,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杯酒该敬您的。”
钟楼一直以来都很尊敬罗定冶,他从对方身上学到了很多。
罗定冶也甚感欣慰,不再推拒,“好,老师就满饮此杯。
希望你以后仕途坦荡,得偿所愿,记住,要善待清河崔氏之女。”
“学生谨记在心。”钟楼知道,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再后悔。
师徒二人饮下杯中酒,心中各有滋味。
罗廷煜也紧跟着说了几句祝贺的话,随后钟楼便离开了。
追着对方离开的身影,罗廷煜看见了清河崔氏来的几人。
“爹,清河崔氏自我北周开国起,就不曾入朝堂,就连他们家的嫡长女都嫁给了旁系姻亲,怎么会忽然将嫡次女远嫁洛阳?”
关键这次来的也都是主家嫡系,言谈举止都能看出修养,绝非泛泛之辈。
罗定冶夹了一块鱼肉,酸甜可口,并没有急着回答。
“清河崔氏,前朝时期何其显贵,可乱世多年,他们虽在我北周境内,却不肯轻易被征召入朝。
如今算是主动迈出了一步,你猜是为何?”
放眼天下。
天下九州,北周独占其六。
西梁自石阳之战后就龟缩一隅,只防守不再进攻。
东虞去年浩浩荡荡的征战也以失败告终。
且东虞皇帝渐渐年老,后宫中却只有一个长成的儿子,资质还不好。
偏偏还因为疑心,轻信李文。
半路召回夏侯寻的做法,更非明君所为,让人心寒。
清河崔氏的话事人不会看不出,天下大势究竟在何处。
再不下场,就晚了。
罗廷煜独自思量了会儿,有些震惊,但好似也不意外。
这天下间的所有抉择从来都是以利益为导向的。
“爹,这些人若是入朝,陛下对我们家会不会……”
“啊啊啊!”
罗廷煜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惊恐的尖叫声响彻天际。
即使是坐在前院也能清楚的听到。
罗定冶愣了一下,眉头瞬间紧皱。
钟楼看了眼父亲,唤来了下人,交代了几句。
而此时罗廷昭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座位上。
罗定冶看了儿子一眼,什么也没说。
大家都是体面人,好奇一瞬过后,也不会刻意打听。
没过多久,适才离开的下人匆匆来报。
钟楼听闻眼神惊诧,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想起刚刚敬酒时不在座位上的子让,眉头轻皱了下。
可关系有亲疏,他思量过后,立即便有了决定。
而此时陈家人那边还不知情。
玄钰也突然之间回来了,眼神阴郁异常,朝罗氏父子三人这边看了眼。
罗廷昭不避不闪的与其对上,他也有些意外对方居然醒了过来。
不过从前算计的种种,如今也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陈大人,陈夫人。”另一边,钟楼又举着酒杯来到了陈氏夫妇面前,似乎耳语了几句。
陈夫人脸色霎时间一白,然后又故作无事的打翻了杯子,借势离开。
陈群往这边瞄了一眼,发现自家二弟神色阴沉。
他轻哼了声,继续独自喝着小酒。
而此刻的后院墙角处。
正有人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陈夫人看到这一幕后,瞬间失去了理智。
“快,快把人拉开啊,这些天杀的,居然敢强迫我的宝贝女儿。”
下人有些为难,“陈夫人,我们刚刚把人拉开了,但是令千金见人就扒对方的衣服,小的都差点被…
不信你仔细看。”
陈夫人闻言定睛一瞧,还真是。
男人甚至都没有动,是她的宝贝女儿一人在……
“一定是有人陷害,我的璧儿!”
陈夫人大概是眼睛受了太多刺激,一时竟当场晕了过去。
这一晕,便也成了母女活着相见的最后一面。
等到陈夫人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
侍女赶忙上前来,“夫人,您终于醒了。”
“我的璧儿呢?我的璧儿呢?”陈夫人死死抓着侍女的手。
侍女吃痛但也不敢挣扎,“夫人,小姐她…她……”
侍女吞吞吐吐,陈夫人瞪大眼睛几乎要发疯。
“我要去找我的璧儿。”
“夫人。”侍女忙拦住了陈夫人,语气沉痛,说出了残忍的事实。
“小姐她…她爆体而亡了,夫人。
如今满洛阳都在传,是小姐的未婚夫不满这门婚事,所以害死了小姐,老爷已经去求大将军做主去了。”
后面侍女说了什么,陈夫人都没有听清,她此刻脑海里只回荡着那句,爆体而亡。
“我的璧儿,死了?”
对于一个疼爱女儿的母亲来说,这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所以陈夫人再次晕了过去。
侍女吓坏了,“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大夫,快去传大夫。”
……
一连多日,陈兰璧的事在城里闹的沸沸扬扬。
因此也就无人在意一个小小太医的死。
皇宫里。
关雎宫内。
郁献音正将收到的一封家书放在蜡烛上烘烤。
受热后,一行字秘字显现了出来:
人已死,占城稻苗也带了回来,家中无事,勿忧。
短短一行字,郁献音看了两遍,然后将纸条点燃。
焚烧殆尽。
火焰照亮了她的脸,那张靡颜腻理的容颜有种噬人心魂的美。
张择机死了。
这是她给背后之人的一个警告。
谁也不能动她的人。
那些想害她的人,她也不会再手软。
“娘娘,晚膳时间到了,咱们回昭阳殿吧!”
书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手里还捧着整理好的衣物。
郁献音目光落在烧完剩下的灰烬上,迟迟没有动作,“放回去吧,今晚陛下会去长秋宫,我也不能总在昭阳殿住着。”
在昭阳殿,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
书琴闻言愣了一瞬,但什么也没问,转身将收拾好的东西重整归位。
书画却是憋不住话的,“娘娘,今个儿也不是初一十五,陛下怎么……”
郁献音知道书画在担心什么。
她转身坐到了那张名为绕梁的琴前,拨弄了两下。
《凤求凰》弹了两个调,很快便转为了《十面埋伏》。
在激昂错变的琴声中,她给出了回答。
“他需要一个孩子,来堵住悠悠众口。”
而他知道,她现在不愿意生。
所以谁也不会逼谁。
在很多选择面前,他们从来都不是彼此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