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马车往前行驶,离东桥村越来越远。

路过了许多村落,刚行过一石桥。

戚柒就被人勒在了怀里。

闻到了气息,戚柒放松了身子。

他没开口,她也没开口,就这样过了许久。

外头的车轮行在路上滚滚的声音,或高或低。

有鸟鸣,有山林的枯叶簌簌的声音。

他忽然开口,大手扶着了她的腰间,声音低沉地叫她心口一紧。

“我想起了一些。”

戚柒身子一紧,要从他怀里探出来,却被他紧紧地箍着,动弹不得。

戚柒呼吸不稳,试探去问:“你,想起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赵行乾嗓音干哑至极,在她耳畔回响:“那蜡梅,是我栽种的,可对?我往那缸中灌过水,那石头我也见过……”

戚柒:“还有呢?”

他不语,垂头看她。

戚柒磨了磨牙,扯了扯他胸前的布料。

“只想起了蜡梅,那缸,那石头?”

他低嗯一声。

戚柒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身沉着脸,看向了他。

在看到他的那张脸后,恍惚了片刻。

他竟满额的汗,眉眼猩红,低眉看着她,竟有几分可怜柔弱之意。

当初她在山中救下他,照顾了他几日,见他好得差不多了,就要赶他走。那时他似就这般,可怜极了,似若她赶他走,他下一刻就要没了性命。

赵横会装惨,赵行乾不会。

或许也不是不会,只是还没有抓到要领,还没有学会罢了。

如今,他竟这一副模样,小心翼翼,面上似悔似恨,双目猩红,没有泪却胜过了泪。

“你没想起来我,还有理了。”

赵行乾弯下腰,一手揽着她的腰肢,胸腔寸寸憋闷:“是,为夫罪大恶极,罪无可恕,该罚,该死……”

戚柒低头,拧着他的胳膊,嗓音发狠:“那就判个死罪。”

赵行乾:“不可。”

他当即又缠了过来,埋在了她的脖颈耳畔处,喑哑的声音沉沉传来:“不可,为夫若被判了死刑,七七就没了夫君,小石头就没了爹,我该一辈子缠着七七,给七七当牛做马赎罪才好。”

戚柒鼻尖微涩,一字一句道:“没你做夫君,还有旁人能做我的夫君。”

腰肢被勒紧,他呼吸有些沉,有些重,嗓子越发低沉沙哑。

“七七,别吓我。”

搂着她的人儿越发小心翼翼,姿态放得越发低,嗓音带起乞求:“七七可打我,可骂我,如何都行,只不能离开我……”

戚柒没再开口,心里头却是堵得慌,不上不下的,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快给我想起来!”

“好。”

他只说了一声,便紧紧地搂着怀里的人儿,埋在她白皙的脖颈前,似生怕怀里的人儿跑了一般。

……

刚到宁燕城,路上就听闻了有人在谈论无锡先生。

戚柒身子一僵,当即就让严公公下去打听。

赵行乾似有疑惑。

戚柒深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无锡先生就是你在宁燕城的恩师,当初就是他劝说你读书科举的。”

她刚说完,就见赵行乾眼底一沉,似十分不喜。

戚柒疑惑询问:“可想起无锡先生了?”

赵行乾:“没有。”

戚柒:“那为何不喜?”

赵行乾声音清冷:“若不是他,你我也不会分开,我也不会读书入京。”

戚柒听罢后一愣,避开了赵行乾的眸子,此事的确因无锡先生而起,可却也有她的一份。

当初无锡先生看中了赵横,亲自登门,来家中收徒,说赵横乃是少有才能之辈,若入京科举定能扶摇直上,科举中榜。说赵横指不定还能考取个状元,往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日日穿金戴银,吃喝不愁。

她实在虚伪,也想要穿金戴银,也想要成为状元夫人,吃穿不愁更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景。

她先是被无锡先生说服了,就一同说服赵横。

赵横起初并不大想科举什么,却在听了她要当官夫人后,点头同意了。

当真当了无锡先生的挂名弟子,每日读书,接连过了童试、乡试,到了春闱便要去一试。

谁能想到,他会一去不复返。

日子一日日地过去,她一日比一日后悔,她此生没做过什么后悔的事,唯独这一件。

直到如今,她每每回忆起,心口都是阵阵地发颤,如同针扎。

赵横一直没回来,她曾去寻过无锡先生,无锡先生让她节哀顺变,他应是觉得愧疚,还承诺若是小石头长大了,他定会教他读书。

对于无锡先生的承诺,她并没有感恩戴德,也没有同意,她一直觉得赵横还活着,赵横不会死,若要教育儿子,该是赵横自己来。

无锡先生以为赵横死了,再不会回来,若他知晓他还活着,且不需要科举就能为朝廷效力,不知会作何感想。

严公公打听来了消息,上车禀告:“夫人,外头谈话的是两位读书人,谈的是明日无锡先生大寿,送什么礼。”

大寿?

戚柒这才想起了无锡先生的生辰还真是这个时节的,却不记得是哪一日,只记得就是有些寒凉的秋日。

竟正是明日。

戚柒转头,看向了赵行乾:“明日可要去看看?”

赵行乾别开了头,似有些不快,强硬地说道:“不去。”

戚柒注视着赵行乾微沉的面:“去看看吧,说不一定你能记起些什么。”

“我还想寻无锡先生问些事情,正好明日空闲。”

赵行乾似有疑惑:“问什么?”

戚柒:“无锡先生有好些弟子,当初与你科举同去的还有两人,是为同门师兄,我想寻到那两位,询问他们可是知晓你遇险的真相。”

赵行乾眸子晦暗不明,反握住她的手:“好,我们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