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子楼一楼大厅的一侧桌子上，放着一台一米多高的仪器。
仪器前，一个四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眉头紧蹙。
“小王，你来看看，到底能不能修？前年从兄弟国运来的那台精密仪器不就是你修好的吗？”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目露期待的看着身边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只不过，让中年男人失望了。
只见年轻人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刘主任，您就别难为我了，之前那台仪器的说明有汉语翻译部分，我是按照修理说明进行修理的，当然能修好。
可现在这台仪器，上边写的那些说明跟鬼画符似的，我根本就看不懂。”
中年男人眼里难掩失望，他又看向另一个年龄大些的高个子男人。
“小杜，那你来试试，你不是会兄弟国的语言吗？”
大个子男人头摇的像波浪鼓似的，“刘主任，我会的是兄弟国语，不是这鬼画符似的鸟语。”
“啥兄弟国语鸟语的？不都是外国语吗？！”
大高个男人无奈解释，“刘主任，那些虽然都是外语，可外语还分好几个语种呢，这台仪器的修理说明书，我是真看不懂。”
中年男人的脊背一下子就佝偻下来，似乎受到了极大打击，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几分沧桑。
“这可是才到咱们厂的进口精密仪器，若是这时候出了差头，咱们谁都跑不了，都得担责。”
最关键的是，这台精密仪器可是他们厂长费了好大力气才从省城弄回来的呢！
听说当时好几个机械厂都想要这台仪器，还是自家厂长下了保证书立了军令状，才把这台精密仪器争取到他们隆平机械厂来的呢。
可谁能知道，这仪器用上还没一个月，居然就出了故障。
最可气的是，明明是从兄弟国运来的仪器，可修理说明居然不是兄弟国的语言，而是谁也不认识的鸟语。
上边的文字跟鬼画符似的，全厂那些技术员，就没一个认识的。
这台仪器要是修不好，厂里的生产计划就得耽搁下来，那就会影响整个工厂的生产进度。
刘主任旁边一个小个子男人犹豫着开口，“刘主任，要不我去联系一下小梁，问问他还有多长时间能回来，实在不行就让他提前回来？”
“那怎么行？！”
让小梁提前回来这是想都不要想的。
这一次，隆平机械厂的厂长带着小梁去京都，是去参加国家机械部的一个会议。
听说，这次会议上，还有几个爱华工程师参与。
那几个爱华的外国工程师掌握着世界上最先进的机械生产技术，厂长这次过去，就是为了要把那些爱华工程师手里的技术学到手。
小梁要是不在，就凭厂长自己，别说是跟那几个外国爱华工程师学习，怕是就连人家说什么他都听不懂吧。
“那怎么办？总不能我们就一直等着吧？”
戴眼镜的中年人正是隆平机械厂一生产车间的车间主任，他手底下管着几百人，在隆平机械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实在不行，我们就只能求助县政府了。
让县政府帮忙在附近几个县找找，有没有人认识这鸟语的？
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谁要是能把这台仪器给我修好了，我就跟厂里申请奖金奖励他——50块！不！100块！”
这个时候，普通工人的工资一般都是30块左右，只有管理岗和技术岗根据职称等级不同，工资略高一些。
可即使这样，100块钱，无论是对什么岗位的人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当然，这100块也不是那么好挣的。
“能不能让我看看那修理说明？我想试试看！”
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响起，在这安静的有些过分的一楼大厅里，很是突兀。
众人全都被这道女声吸引了注意，纷纷回头。
原来，不知何时，在这一群人的外围，居然站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
年轻姑娘个头中等，身材匀称，皮肤白皙，最关键的是长相极好。
尤其姑娘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星星点点，让人不免心生好感。
众人疑惑，这是谁？这么个娇软的姑娘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最关键的是，这是一张生面孔。
“你是谁？怎么出现在这？”
刘主任是厂里的老员工了，一些思想上的觉悟还是有的。
看见陌生人的第一反应，便是用打量的目光谨慎的盯着。
他们这可是国营大厂，掌握着国家机械发展的一些重要资料，前些年不是没被特务盯过。
刘主任也是经历过那些事的，自然对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姑娘提起了十二分的防范之心。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好奇不已，已经在后边听了好半天的杨柳。
见到刘主任的反应，杨柳赶忙解释。
“领导，您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我是给食堂送菜的，只是食堂现在忙，我就在机械厂里走走。”
“怎么能随便走动？进厂的时候没人告诉你吗？在机械厂要守规矩，不让去的地方不能瞎转悠。”
“我知道，这不是看见你们有麻烦吗？就想略尽绵薄之力。”
“你？”
刘主任打量了杨柳几眼。
这姑娘穿着普通，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别瞎闹，这是我们机械厂的重要保密资料，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参与的？该干啥干啥去！”
“领导，我是说真的——”
杨柳用手指了指被刘主任捏在手里的那份所谓“鸟语”修理说明。
刘主任见到杨柳的动作，下意识的就把那份说明往身后藏了藏。
“小杜，小王，你们几个把这姑娘送回食堂那去。小姑娘，机械厂里不让乱走，赶紧把你的事办完，就离开机械厂吧。”
作为机械厂生产车间的主任，刘主任也是吃过杨柳送过来的青菜的。
只几句话间，他就猜出了杨柳的身份。
不过，虽然如此，他的警惕之心还是依然保有的。
杨柳见两个年轻人朝自己走来，立马说道，“领导，我真的能帮你们，你手上拿的那份修理说明是用法语写的。”
“等等——”
刘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手里的修理说明捏得更紧，目光紧紧盯着杨柳。
“你说——这上面写的是法语？你真的认识？没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