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平县城通往和平公社的土路上,一辆牛车正慢悠悠地行进着。
赶车的赫然是程立东,他见老牛走的慢了,一鞭子甩出去,打在老牛身上。
老牛吃痛,哞哞叫了两声,可脚下的速度,依然慢悠悠的。
“我说你可轻点儿!要是给这老牛打坏了,老马头还不得找你拼命?!”
蒋小年盘腿坐在牛车前边的另一侧,见到刚才程立东的举动,顿时就想阻止。
“没事,我现在打两下,老马头他也看不见,我就是着急,这牛车的速度太慢了。要是换成马车或是驴车,说不定两个多小时咱们就能到家了呢。马车跑起来哒哒哒的,那速度多快呀,而且可比坐牛车拉风多了。”
蒋小年没说话,他的手杵着下巴似乎若有所思。
“咋?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无话可说了?”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相处的多的原因,程立东和蒋小年的关系突飞猛进,两个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说话之间也就没什么顾忌,自然是想到什么就说些什么的。
“那倒不是,我是在想——啥时候咱们村里也能有台拖拉机呀!”
说起这个,就连程立东也心向往之。
他坐过几次拖拉机,那玩意儿别看跑起来突突突的震耳欲聋,坐着也颠得要命,可那速度是真快。
尤其是秋收时,要是有个拖拉机来回运粮食,可比他们赶着牛车或是人工往回背,要强太多了。
只是,他们和平公社,只有几个大队因为表现的好,奖励了拖拉机的。
当然,里边可没有他们岭山大队。
岭山大队的穷,在和平公社甚至是整个隆平县都是数得上名号的。
村里又没有什么突出贡献,自然是分不到拖拉机的。
可即使这样,也挡不住程立东的羡慕和向往。
一直躺在车上翘着二郎腿的杨柳,听见两人的话,立马坐了起来。
“程三哥,得什么条件公社才能给咱们大队分拖拉机?”
什么条件?
程立东回忆着其他几个大队获得拖拉机的原因,然后开口说道,“或者是大队的粮食产量上来,或者是整个大队有什么突出贡献,要不然拖拉机的事,那就是白惦记。”
杨柳眼珠一转,她倒是觉得,拖拉机的事可以惦记惦记。
粮食产量上来?
那这一半会儿的肯定达不到,怎么也得等到秋收时候。
至于大队有作出突出贡献嘛?
这个倒是可以“肖想”一下!
“小杨知青,刚才你去药站,是去卖药材?”
这问题程立东老早就想问了,只不过杨柳一直在后边闭目养神,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休息,程立东也就没好意思打扰。
如今见杨柳开了嗓,他便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当然去卖药材,不去卖药材难道我要买药材?”
程立东一拍自己的脑袋,是他脑子笨,没想明白这事。
“你那两背篓里都是药材?”
杨柳嘿嘿一笑,“自然,我那暖棚里的边边角角都种上了药材,已经能收了,就卖到药站去了。”
“那我能冒昧的问一下——你卖了大概多少钱吗?”
“怎么?你想跟我一起种药材?”
程立东又甩出一鞭子,回头笑着看向杨柳。
“也不是不可以。”
“我那药材都是没有炮制的,价格比炮制好的要低上一些,可尽管如此,那两背篓药材也卖了三十几块。”
“什么?”程立东很是惊讶,“那两背篓的药材,就卖了三十几块钱?”
“当然了啊!那都是好药材,可不是普普通通寻常就能挖到的,而且虽然我是人工养殖的,可药用价值和山上挖来的是一样的呢。”
“小杨知青,那你说——要是我们地里也种上那些药材,能有你那么多的收获吗?”
“这个嘛,倒是可以一试,去年我就和大队长说过这件事,但是毕竟没有在地里种成功过,估计要种的话,大家也会持怀疑态度。我想这再等上一等,等我这边能见到收入了,村里人也就会相信了。”
杨柳将种植中药材的好处与程立东说了,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程立东很是心动,迅速就打定了一个主意——今年,他要说服自家老爹,把自家地里全都种上药材。
“小杨知青,若是我家地里种药材,种什么好呢?我想跟着你种药材!”
“真的?”
杨柳也很吃惊,她没想到程立东这么有魄力。
“好!既然你想种,那我就帮你!放心,我今天就把话撂这,绝对不会让你赔的。”
两个人像是开玩笑似的,就把这事定下来了。
只是两人谁都没想到,几十年之后闻名全国的北方中药材种植基地的雏形,就在两人的几句玩笑之间,定了下来。
蒋小年看的咋舌,这俩人一个敢想敢说,一个敢信敢干,显得他好像有点无能啊。
当然,他也不甘示弱就是。
“程老三,等你种了药材之后,要是你一个人干不完,我可以去帮你。”
“你?”程立东打量了蒋小年一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干活还没有小杨知青厉害呢。还来帮我?你能行吗?”
“怎么?你还不信?”
蒋小年作势就要去拍打程立东,程立东立马认怂。
“得得得,算我说错话了,我赶车呢,小心一会儿车翻了把你掉沟里。”
“嘿嘿,我这坐的稳当着呢,牛掉沟里我都不能掉沟里。”
老牛似乎听出了蒋小年的嘲笑,居然仰起头哞的叫了一声。
程立东哈哈大笑,“瞧见没?牛都不认同你的话呢。”
蒋小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隆平县城猫尾巷的一座小屋中,炕上躺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
突然,他的眼皮动了动,几次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
男人发白干裂的嘴唇上,微微有些起皮,像是多日未曾喝水了。
男人看着头顶熟悉的房梁,愣了一瞬,然后昏睡前的记忆一点点的恢复了过来。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由于他已经好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没曾动过,身子有些僵硬,以至于他扑腾了好几下,仍然没坐起来,却不小心带翻了一旁放着的水碗。
水碗落地,发出“啪”的一声。
一阵脚步声传来,人还没进门,便操着大嗓门开口,“沈哥,是你醒了吗?”
进来的赫然是薛武,看见正挣扎着想坐起身的沈换白,薛武快走了几步,扶起沈焕白。
直到沈焕白靠着一面墙壁坐起来,他才看向薛武。
“我睡了多长时间?”
沈焕白的声音有些虚弱,就连脸色都说不出的难看苍白。
“多长时间?沈哥你睡了一个多月了,医生说你再不醒,怕是就——”
薛武没再说下去,而是激动的感叹,“不过万幸,沈哥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