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很安静。′d′e/n*g¨y′a!n-k,a,n\.*c-o+m·
秋风如流水般,吹过楼道的窗子,风里的一丝暖意被幽暗的楼道稀释,染上了一点冬天的凛冽。
她推开水墨色的门,走进了安全通道。
通道里更静了。
走在低层楼,她还能听见窗外工人的吆喝声,等走过五层楼,那些声音突然在一瞬间,消失了。
天地之间,彷佛只剩下了她。
她拉开门,走进7楼。
707室棕褐色的防盗门敞开着,从门口望进去,是一室的空空。
虽然空荡,却也洁净。
她喜欢这样的洁净,墙上没有因为多年阴湿而爬满霉斑,地上也没有因为经年累月而堆满杂物。
她跨过门槛,走过玄关,往左拐进了餐厅、厨房,然后掉头,从客厅,走到阳台、主卧、次卧。
看过一层,她又顺着楼梯,上到八层的阁楼。
阁楼略低,但是明亮,很适合做成书房或者琴室,也许,她可以一分为二,既做书房又做琴室。
接着,她推开一扇玻璃门。
门开的一刹那,阳光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罩住了她。
这张网干净、冰冷,带着浓郁的钢筋水泥的味道。
她扫了一眼楼台。
楼台很大,如果做成阳光房,她可以在冬天,躺在这里睡午觉。_?e小?说¤Ce_m[:1s.* ~);无?错°内,容(
当然,她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任何楼台经受大自然的一起洗礼。
她在楼台晃了一圈后,踱到高墙边,俯看整个水墨江南。
这是一个格外方正的小区。
小区的道路方正,小区的房子方正,道路和房子合在一起,就像一张纵横交错,摆满棋子的棋盘。
她忽然就笑了。
京北人真是不懂江南,江南怎么能是齐整的呢?
江南应该是“凌乱”的,道路、房子,一处、一景,都充斥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含蓄之美。
可眼前的水墨江南,有江南的白墙墨瓦,有江南的小桥流水,却没有一点属于江南的含蓄神韵。
水墨江南,一点也不江南。
但是看不见江南之韵的水墨江南,又很好。
“凤安——”
曹远丰站在楼下,热情地招手。
“你喜欢这套房子吗?”
“喜欢。”
“想买吗?”
想买吗?
安凤回眸,又看了一眼房子。
707通透、明亮,和她期望中的家一模一样。
“恩,我想买。”
“太好了!”
曹远丰高兴地咧开嘴角。
“那你赶紧下来,我马上带你去售楼处,签购房合同。”
“好。:2\3?83,看t?t书@?网?;` ?\首uo?发?:”
曹远丰的执行力果决到夸张,售楼处的人才刚刚递给她一杯咖啡,他已经拿着合同坐到她对面。
“喏,凤安,合同,快看看吧。”
她签过合同。
一本动辄几十页的合同,对向她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买房人来说,只要看看面积和价格,就够了。
房子一百九十八平,每平米的售价是一万五千,和曹远丰告诉她的,一模一样。
“曹先生,可以贷款吗?”
“当然。
你是《青年文学》的长期供稿人,有他们做担保,你申请贷款不难,当然,前提是你没贷过款。”
“如果贷过呢?”
“贷过得话,银行会评估。
如果你前一笔贷款不多,没什么影响,贷得多了,银行会考虑你在校生的身份,拒绝贷款申请。”
“那如果我把前面的贷款还了呢?”
“那就没影响了。”
“曹先生,房子我要了,签约之后,麻烦曹先生带我去趟银行,我把前面的贷款清掉,再贷款。”
“没问题!”
安凤在曹远丰的帮忙下,弄完还款,再贷款,揣着购房合同走出银行时,时间已经过了五点半。
曹远丰立在台阶上,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真是忙碌的半天。”他弯了弯嘴角,“凤安,如果你不着急回学校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好。”
曹远丰帮了她很多,即便他不开口,安凤也打算请他吃饭,聊表谢意。
他开口了,自然更好。
“曹先生想吃什么?”
“涮羊肉吧。”
“好。”
他们走进一家离银行很近的火锅店。
等上菜的时候,曹远丰关心地问:“凤安,你钱还够花吗?”
“什么?”
“我听白杨说,你挺会挣钱,但今天,你一下子花掉了两百多万,同时又背上了两百万的贷款。
这笔债,想想都让人窒息。”
窒息吗?
如果不是舍不得手里那堆正在升值的股票,她不仅可以付清余款,还能再买一辆二三十万的车。
现在的她,其实不缺钱。
“曹先生如果担心我,今晚这顿涮羊肉就你来请吧?”
“一顿涮羊肉,我请得起。”曹远丰豪爽地说,说完又问,“凤安,你上一笔贷款也是买房款吧?”
“恩。”
“我不是有意刺探你的隐私,就是刚才帮你办手续的时候,扫到一眼,你好像是帮人还款?”
“恩,帮我妈还得。”
“你妈?”
“恩。
我妈就生了我一个女儿,她怕我走得太远,以后不回家,所以要求我在走前,给她买一套房子。”
凤安才几岁,她的母亲怎么能开这么大的口?
就因为她有钱,能挣钱吗?
他觉得有一点心寒。
更令他心寒地是,说出这番话的安凤,语气平和,表情平淡,彷佛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他忽然想起《人生几何》里,凤安写得那一片田野,她说田野荒凉、寂寥,带着暗无天日的黑。
这一刻,他蓦然间明白,为什么小小年纪的凤安,能够写出《人生几何》这样厚重到苍凉的文字。
她写得不是田野,而是她的人生。
“凤安。”
曹远丰收起微笑,目光转为郑重。
“如果某天你手头紧了,或者遇上麻烦,随时联系我,我多的没有,五万、十万还是拿得出得。”
“……”
今天是她第一次见曹远丰,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但就是这么一次萍水相逢,却能让他做出承诺。
这人间,总会在不经意间,许她一口蜜糖。
“看来为了日后的五万、十万,今晚还得我来请客。”安凤举起杯子,“以茶代酒,敬曹先生。”
曹远丰眯着眼睛,举起了茶杯。
“干!”
两人碰了一杯茶,隔着滚烫的羊汤锅,哈哈大笑。
“哈哈哈……”
这顿火锅,他们吃到了近八点,结束的时候,安凤和曹远丰为了谁付钱,来来回回推了半小时。
最终,安凤大获全胜。
曹远丰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脸不好意思地感叹:“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请客呢。”
“美好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