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爱

那日之后,苏晴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音讯。

如同她来的时候这么突然,离开时亦是如此。

措手不及,让人在毫无准备之下,就要逼迫自己接受她已经不在身边的日子。

问过她身边的所有人,可没有一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甚至在离开这么多天后,也从未主动联系过谁。

她彻底和这里的一切斩断,决绝又毫不留恋,去过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

徒留他们被永远困在原地,困在她曾经待过的世界,靠着仅有的记忆,日复一日找寻她的踪影。

沈墨反而成了在无名画室里待得最晚的一个。

往往所有人都下班离开后,沈墨还坐在这里,一幅幅看过她画的每一幅画,看完后就坐在她的位置上发呆。

这些画,她买的所有画具,她甚至一样都未带走。

两手空空地来,也两手空空地走。

她离开时只带走了衣服,仿若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属于她的东西,所以她无需牵挂留恋,想离开,随时都能打包行李离开,一如现在。

他的账户在几天前收到了一笔来自她的巨款,后来他核对一下数目,正是他买下拳击馆和画室那栋楼的钱。

这些是他为数不多给过她的东西,但她用行动告诉他一个血淋淋的残忍事实——他给她的她都不要。

桌上摆了一幅像是她灵感迸发时随手画的草图,只画了一半,但通过那些线条,可以看出来是一个长了双翅膀的人在空中与鸟儿翱翔。

他总是这样在这里坐上一整晚,才回到那栋和她只有不愉快和矛盾回忆的别墅。

院子里的花开得还是很好,各个花苞丰满,花朵娇艳,叶子嫩绿,欣欣向荣的模样。

但当初一颗颗中下它们,悉心照顾,看着它们破土而出的人,已经不在了。

玻璃花房种上了小半片玫瑰,此时正直花期,开得漂亮,但无人欣赏。

沈墨很认真照顾这一整片院子。

以前光秃秃只有草坪的院子,到后来被她种成左一块右一块,到现在几乎种满院子。

等她回来——如果她还会回来,他要带她看一看——

看他为她种下的,满院的真心。

萧瑾只知道他晴姐准备去环游世界,归期不定,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并把工作室交给他管理。

虽然年纪小,但他确实把工作室经营得有模有样,在圈内已经是名声响当当。

许多人慕名而来,要加入他们,但萧瑾哪敢不经他晴姐同意随随便便招人进来,他又联系不上她,只得把所有人都劝退。

楼下的几层也都有了租户,租金苏晴也不要了,让萧瑾替她收着,用来经营工作室。

拳馆的生意倒是一如既往。

只是沈风来得比以前更勤快了——每天都会来。

来了就是一味打拳,不要命地打沙包,再不要命地打向勇,搞得向勇一看见沈风来就跟看见鬼一样想跑,但总能被他逮回来。

“风哥,你饶了我吧!”向勇气喘吁吁求饶,“你再这样我要把你嫂子喊来了啊!看她制不制得住你!”

她啊,她只要一出现,肯定制得住他啊。

但她不会出现,所以向勇只能继续挨揍:“你喊啊,能把我嫂子喊来我就叫你爸爸。”

“啊?”向勇抓抓头,“那我不就是老板的爹了,老板会打死我的吧?”

然后向勇先被沈风打死了。

总是在这样一个又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听见别人提起她,才能笃定地告诉自己——她一直是真实存在过的,从来不是一厢情愿的幻觉。

嫂子啊……

不顾形象地往拳台地上一躺,沈风直直看着刺眼的白炽灯,知道眼前出现重影。

你到底躲哪里去了?

我哥就算了,连我都不肯告诉吗?

你从头到尾,都没信过我哪怕一句话吗?

心脏一阵绞痛,让他觉得自己快死在拳台上了。

原来心脏可以这么空又这么痛啊。

屠冥见过这样的沈墨——在苏小姐离世时。

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那时候的他被仇恨、愤怒还有绝望覆盖。

但现在的他,已经看不出这些情绪——不知道是不存在还是只是被他压抑下来,比起雷暴雨般暴戾的情绪,更像是在下一场漫长潮湿、永不停歇的雨。

赵珂发现沈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虽然脸上还总是挂着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和她说话时偶尔还是那么欠揍,但在工作时却会如同彻底变成另一个人,认真得她差点怀疑是公司快倒闭了。

而且不知道在忙什么,经常在外到处跑,晚上居然还破天荒地加班了,搞得公司上下人心惶惶。

但几个月过去,也没听说公司遭遇什么重大危机,公司众人才放下心来,只有沈风还在不要命地工作。

整栋大楼只剩他的办公室亮着灯,沈风看着窗外月朗星稀的夜发呆。

嫂子,说话可要算话。

等我把整个沈家抢过来,就找到你,带你走。

雨国某海滩。

沙滩上摆了一张张躺椅和遮阳伞。

海滩人满为患,男孩们只穿了条沙滩裤,女孩们一个个穿着性感无比的比基尼。

哪怕正直中午,太阳炽烈,仍旧不影响众人的热情,人流一点不减。

和众人显得格格不入的,是其中一张躺椅上躺着的人,大热天的也把手上腿上每一处肌肤遮上,小小的脸被一只巨大的墨镜遮挡。

躺椅两边分别坐着一位身材巨好的英俊男人,一个正拿着蒲扇为她扇风,另一个喂了颗葡萄到她嘴里。

甜腻的汁水在嘴里爆开,苏晴满足地眯了眯眼。

阳光,沙滩,海浪,美男,这才是她该过的人生啊!

什么见鬼的平行世界,替身,复仇,通通去死吧!

时间总是在悄无声息中流逝,像手心里抓不住的细沙。

冬去春来,院子里的花再次开得姹紫嫣红,芬芳怡人。

书房内,那盆“她”送给他的鸢尾花,也终于开了花。

抚摸着紫蓝色的花瓣,沈墨恍然间想起“她”送他这盆花时,他问:“为什么送鸢尾花?”

“她”眨了眨眼反问:“你知道鸢尾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那时候的他说:“不知道。”

他后来查过。

鸢尾花的花语——

是绝望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