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拿起一小瓶香料，闻了闻。“很特别的香味。林夫人费心了。”他又拿起一只青瓷茶杯，对着光看了看，“楚国的瓷器，果然精美。”
他放下茶杯，看向林琉璃：“林夫人，琉璃坊的货物，要运到西域，路途遥远，耗费不小吧？尤其是大量货物，比如……粮食？”
他的目光变得直接。林琉璃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直接提到了粮食。纸条上的警告在她脑中炸开。
“确实不易。”她稳住心神，“商路畅通，是所有商人的期盼。琉璃坊也希望能与西域建立更稳定、更便捷的贸易往来。若能互通有无，不仅是琉璃坊，对双方的百姓都是好事。”她没有直接回应粮食问题，而是将格局放大到“互通有无”和“双方百姓”。
“互通有无……”王子重复着这四个字，手指轻轻敲击着矮几。“楚国的丝绸、瓷器、茶叶，西域的马匹、香料、玉石。若能畅通无阻，确实是美事。”
他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但商路之上，除了货物，还有风险。悍匪，关卡，甚至……内部的阻碍。林夫人觉得，最大的风险是什么？”
他在暗示什么？西域内部的“秃鹫”？还是楚国这边可能存在的障碍？
林琉璃迎着他的视线：“最大的风险，是失去信任。没有信任，再好的货物也运不出去，再宽的道路也走不通。”
她看见王子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眼神阴鸷的随从，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那人鹰钩鼻，颧骨高耸，像极了草原上盘旋的猎食者。
秃鹫。她几乎可以确定。
“信任……”王子若有所思，“确实如此。那么，林夫人觉得，我们之间，或者说，西域与楚国之间，建立信任的基础，应该是什么？”
这个问题，步步紧逼。
林琉璃没有立刻回答。她感到厅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宋徐端着茶杯的手，也停在半空。
“基础，是实力，也是诚意。”林琉璃开口，“琉璃坊有信心提供西域需要的商品，也有诚意与王子建立长久的合作。至于楚国……我想，朝廷同样乐见边境安宁，商路繁荣。”
她的话点到即止，既展示了琉璃坊的价值（实力），也表明了合作的意愿（诚意），同时把楚国朝廷的态度模糊化，留有余地。
王子沉默了片刻，忽然笑起来，打破了紧张。“林夫人果然是女中豪杰，见解独到。今日相谈甚欢。”
他端起奶茶：“我以茶代酒，敬林夫人和宋大人。”
林琉璃和宋徐举杯。
“关于商路合作的具体事宜，我们可以后续再详谈。”王子放下茶杯，“今日天色不早，我还有些事务处理，就不多留二位了。”
这是逐客令。
林琉璃起身：“多谢王子款待。琉璃坊静候佳音。”
宋徐也起身告辞。
在转身离开的瞬间，林琉璃感到背后那道阴鸷的视线如芒刺在背。那个“秃鹫”，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却让她感受到了实质的威胁。
走出驿馆，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宋徐低声说：“他提到了粮食，很直接。”
“嗯。”林琉璃应了一声，“而且，他身边有不寻常的人。”
“那个鹰钩鼻？”宋徐显然也注意到了。
“阿蛮查到的‘秃鹫’，很可能就是他。”林琉璃脚步未停，“这次会面，只是开始。他急需外援，又怕引狼入室。我们的筹码，或许比想象中更多，但也更烫手。”
她上了马车。
“接下来怎么做？”宋徐问。
林琉璃看向车窗外：“等。看谁先失去耐心。”
马车缓缓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