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离驿馆，车厢内一时只有车轮压过青石板路的规律声响。
林琉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云纹。方才在驿馆，王子言谈间，似乎不经意地提到了雪域冰莲的保鲜。那并非琉璃坊对外售卖的寻常香料，而是几条隐秘商路的特殊产物，极少有人知晓其运输细节。王子是如何知道琉璃坊有能力将这种极易凋零的花卉，从西域深处运抵京城，且保持品相完好？
他问得随意，仿佛只是好奇：“听闻琉璃坊的雪域冰莲香膏，其香清冽，经久不散，想来是用了极新鲜的花材。西域路遥，林夫人保鲜之法，当真独步天下。”
当时她只答：“赖天时地利，亦有几分运气。”
此刻回想，那份“好奇”背后，藏着试探。他关注的不是香膏本身，而是琉璃坊维持这条隐秘渠道的能力。新商路，矿产，或许都只是幌子，这条能避开层层关卡、运送特殊物品的通路，才是他真正觊觎的东西。林琉璃的心沉了下去。这条渠道，是琉璃坊的根基之一，维系着许多独家货源，绝不容有失。
“他的兴趣，不在香料，不在菜品，甚至可能不在那些矿。”林琉璃开口，打破了沉默。
宋徐看向她：“那他在意什么？”
“我们的路。”林琉璃吐出三个字，“他想知道，琉璃坊是如何将那些西域的稀罕物，安然无恙运到京城的。”
宋徐脸色微变。他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利害。琉璃坊的几条商路，尤其是通往西域深处的那几条，耗费了无数心血金钱打通，避开了官道驿站，也避开了许多耳目。若是被这位王子知晓并掌控……
“他想借我们的鸡，生他的蛋？”宋徐的声音有些冷，“甚至，可能连鸡窝都想端了。”
“很有可能。”林琉璃揉了揉眉心，“新商路或许为真，但他更想要的，恐怕是利用我们现成的、隐秘的渠道，去运送那些他口中所谓的‘矿产’。那些东西，大概见不得光。”
否则，何须疏通楚国朝廷关系？正常的矿石贸易，自有规程。
马车很快回到了琉璃坊。
坊内灯火通明，伙计们正在盘点入库的香料。林琉璃没有停留，直接带着宋徐去了后院的书房。片刻后，身材高大、面容硬朗的阿蛮也步入房中。他是琉璃坊负责护卫和部分隐秘事务的总管。
林琉璃将驿馆的谈话，以及自己的猜测，简要复述了一遍，特别强调了王子对雪域冰莲运输细节的探问。
“他打听我们的路？”阿蛮眉头立刻拧紧，周身散发出一种警惕的气息，“狼崽子闻到腥味了。”
宋徐补充道：“王子提到新商路和矿产，许诺极大利益，甚至暗示能摆平楚国朝廷的关节。但他对具体细节含糊其辞，反而对我们如何运送雪域冰莲这类特殊物品显得格外在意。”
“这不是做买卖，这是想抢劫。”阿蛮的判断直接而粗暴，“夫人，不能跟他合作。这种人，喂不熟。一旦让他摸清我们的门路，琉璃坊就成了他砧板上的肉。”
“不合作，他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宋徐考虑得更深一层，“他既然敢在京城提出这种事，背后必然有所倚仗。直接拒绝，可能会引来别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