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书房的烛火跳动。
林琉璃将那叠泛黄的文件放在桌案上，阿蛮垂手立在她身后。对面，萧奕与宋徐端坐，空气沉滞。
“这是在城西那处废宅找到的。”林琉璃开口，声音没有起伏，“阿蛮发现了一个暗室，类似书房。”
她将发现文件的过程简略叙述，重点放在了文件本身。
“西域王子，哈桑。他意图通过琉璃坊的商路，偷运楚国严禁出境的矿产资源。”林琉璃的手指点过纸页，“特别是几种战略矿石。”
她停顿了一下，让这个信息沉淀。
“作为交换，他向朝中几位官员许诺财富与支持。”她拿起其中几封信函，“这是部分官员的回信。”
萧奕拿起一封信，快速看过，又拿起另一份文件。宋徐也凑近，仔细阅读着上面的记录。
书房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许久，萧奕将文件放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通敌卖国。”他吐出四个字。
宋徐的面色同样凝重。“这不仅是走私，是动摇国本。”
林琉璃补充：“他们利用琉璃坊，不仅因为商路便利，更因为琉璃坊的目标够大，一旦事发，可以作为完美的替罪羊。”她想起那些关于打压琉璃坊的流言，此刻才恍然。那不过是烟雾，用商业竞争掩盖更大的阴谋。
“哈桑王子……”萧奕重复着这个名字，“他胆子不小。”
“他不是胆子不小，是有恃无恐。”林琉璃纠正，“这些文件显示，他的计划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涉及的人员，恐怕不止纸上这几位。”
“必须立刻呈报圣上！”萧奕站起身，“此事关乎江山社稷，片刻不能耽搁！”
“不行。”林琉璃立刻反驳。
萧奕看向她。
“现在不行。”林琉璃解释，“这些文件，特别是官员的回信，言辞闪烁，并未直接写明交易内容。哈桑王子完全可以辩称是正常的商业信函。
那些记录，也可以被推脱为伪造。”
她看着萧奕：“我们现在冲上去，最大的可能，就是打草惊蛇。哈桑会立刻销毁所有证据，联络官员统一口径。到时候，我们非但扳不倒他们，反而会暴露自己。”
她内心补充：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诬陷琉璃坊才是真正的主谋。
“暴露？”萧奕反问，“我们手握证据，何惧暴露？难道任由他们将矿产资源运出关外？”
“证据不足以定死罪。”林琉璃坚持，“贸然行动，只会让他们隐藏得更深。下一次，我们就未必有这样的运气找到线索了。”
“琉璃说得有理。”宋徐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僵持，“王爷，此事牵连甚广，一旦处理不当，不仅无法揪出内贼，反而可能引发朝局动荡，甚至影响与西域诸国的关系。”
萧奕在房内踱步。他自然不是鲁莽之人，只是事关重大，让他难以平静。
“那你说，该如何？”萧奕停下脚步，望向宋徐。
宋徐沉吟片刻：“为今之计，一是暗中继续搜集证据，务求一击必中。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比如他们交易的凭证，或者人赃并获。”
他顿了顿，看向林琉璃：“二是加强琉璃坊自身的防护。既然对方想利用琉璃坊，就一定会再有动作。我们必须确保琉璃坊的安全，不能让他们轻易得手，也不能让琉璃坊成为他们的突破口。”
阿蛮适时上前一步：“王爷，夫人，属下会加派人手，严密监控琉璃坊各处产业，特别是仓库和运输路线。绝不让宵小有机可乘。”
萧奕没有立刻回应，他在权衡利弊。林琉璃的担忧，宋徐的建议，都有道理。直接上报风险太大，按兵不动又心有不甘。
林琉璃注视着萧奕。她理解他的急切，但此刻，冷静比冲动更重要。这件事，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也不是琉璃坊一家的事，它关系到太多人的命运。
她想起那个废弃宅院，想起那未干的墨迹。敌人就在暗处，窥伺着，行动着。
“我同意宋先生的看法。”林琉璃最终开口，“我们需要时间，需要更确凿的证据。同时，必须保护好琉璃坊，不能让他们利用我们的渠道达成目的。”
她看向萧奕：“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监控哈桑王子和他身边的人，特别是那个代号‘秃鹫’的。查清他与哪些官员有接触，交易的具体方式和时间。琉璃坊这边，我会配合阿蛮，调整商路和仓储，暂时避开风头，同时布下陷阱，看他们是否会自投罗网。”
不能急。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萧奕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就按你们说的办。宋徐，你负责协调情报，监控哈桑。阿蛮，琉璃坊的安全交给你。琉璃，你需要什么支持，直接开口。”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让林琉璃感到一丝安心。
“我们需要尽快弄清楚，他们目前偷运矿产资源到了哪一步。”宋徐接过话头，“还有，那些官员的回信，需要找人仔细辨认笔迹，核实身份。”
‘秃鹫’……”林琉璃轻念这个名字，“这个人，很关键。他是哈桑王子在楚京的主要执行者。”
“我会派人盯紧他。”萧奕道。
几人围着桌案，开始低声商议具体的细节。如何分工，如何传递消息，如何设置警戒线，如何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收集证据。
夜色渐深，书房的烛火依旧明亮。
林琉璃将那叠文件重新仔细收好，放入一个锦盒中。
阿蛮走到门边，检查了一下外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