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书房内灯火通明。
林琉璃将那份草拟的合作方案铺在桌上，指尖轻轻划过纸面。她需要一份完美的诱饵，既要让哈桑王子相信琉璃坊的诚意，又要巧妙地拖延时间。这其中的分寸拿捏，至关重要。
她提笔，开始修改方案中的细节。关于新商路的勘探，她加上了需要楚国工部出具许可文书的要求；关于矿产资源的开采，她强调了需要琉璃坊内部几位资深掌柜共同评估风险，而这几位掌柜目前正在外地巡查产业。每一个条件都看似合理，却又需要时间去“落实”。
她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经过斟酌。这不仅是一份商业计划，更是一场心理博弈。她必须让哈桑觉得，琉璃坊对这次合作极为重视，投入巨大，只是流程繁琐，需要耐心等待。
萧奕推门进来时，林琉璃正好搁下笔。
“还在忙？”萧奕走到桌案前，拿起那份方案。
林琉璃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萧奕逐字逐句地看下去，眉头微蹙：“这些条件，会不会太明显了？哈桑不是蠢人。”
“就是要让他觉得我们重视，才会有这么多条条框框。”林琉璃道，“真正的合作，本就不是一蹴而就。我们表现得越急切，反而越容易引起他的怀疑。”
萧奕放下方案：“我还是担心夜长梦多。多拖延一日，便多一分变数。”
“我知道你的顾虑。”林琉璃迎上他的视线，“但直接摊牌的风险更大。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证他，更牵扯到朝中官员。一旦打草惊蛇，他们很可能会销毁证据，甚至铤而走险。”
她必须稳住他。萧奕的身份特殊，他的任何异动都可能惊动各方势力。
“那份文件上的笔迹，辨认得如何了？”林琉璃转而问起另一件事。
“宋徐已经在安排了。都是些官场老手，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需要时间仔细核对。”萧奕回答。
林琉璃心里清楚，这需要时间。她不能催促，只能等待。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阿蛮走了进来。
“王爷，夫人。”阿蛮行礼，“驿馆那边有动静。”
萧奕和林琉璃同时看向她。
“哈桑王子今日午后秘密会见了一个人。”阿蛮语速平稳，“不是‘秃鹫’，是个生面孔。属下的人跟丢了，只知道那人是从城西方向来的。”
城西？林琉璃思索。城西鱼龙混杂，既有平民坊市，也有一些隐蔽的宅院。
“看清长相了吗？”萧奕问。
“离得远，只看到一个大致轮廓，中等身材，穿着普通，行动很警惕。”阿蛮道，“‘秃鹫’今日倒是没什么异常，一直在驿馆内，傍晚时分出去了一趟，去了城中有名的几家酒楼，似乎只是饮酒作乐。”
一个秘密会见的生面孔。这让林琉璃心头一紧。难道对方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启用新的人手？还是说，这本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哈桑王子最近的情绪如何？”林琉璃问。
“似乎有些焦躁。”阿蛮回答，“这几日派人催问过两次，想知道我们琉璃坊何时能给出明确的合作意向。”
催问了两次？这印证了林琉璃的猜测。哈桑急于看到进展。
“看来，这份合作方案要尽快送过去了。”林琉璃下了决心。必须先稳住哈桑，让他以为事情正在按照他的预期发展。
她对阿蛮道：“你安排一个可靠的人，以琉璃坊管事的名义，将这份方案的誊抄本送去驿馆。措辞要客气，就说琉璃坊高层正在积极磋商，这是初步意向，请王子耐心等待。”
“是。”阿蛮应下。
“另外，”林琉璃补充道，“想办法查清今日与哈桑见面的那个人的身份。重点排查城西一带，看看有没有符合特征的可疑人物。”
“属下明白。”
“‘秃鹫’那边也不能放松。”萧奕开口，“他去酒楼，未必是真的作乐。查查他都接触了什么人，哪怕只是一个跑堂的，一个卖唱的，都不能放过。”
“是，王爷。”阿蛮领命。
阿蛮退下后，书房内一时沉默。
新的变数出现了。那个神秘的会面者，像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打破了暂时的平静。
“看来，我们的对手，比想象中更谨慎。”林琉璃缓缓道。
萧奕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不管他们有多少人，藏得多深，总会露出马脚。”
林琉璃走到他身边：“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同时做好万全的准备。琉璃坊那边，我会让各处仓库加强戒备，调整货物运输路线，暂时避开几条可能被盯上的水路和陆路。”
她不能让琉璃坊成为对方的运输通道。绝不。
“我会让宋徐加派人手，配合阿蛮。”萧奕道。
林琉璃点了点头。她拿起桌上那份修改好的合作方案，墨迹未干。这薄薄的几页纸，承载着太多的算计和风险。
她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线索，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一一揪出来。
“你也早些休息吧。”萧奕转过身，“接下来，有得忙了。”
林琉璃嗯了一声，将方案仔细收好。
书房的烛火摇曳了一下，复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