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琉璃没有从琉璃坊正门进入。
她选择从后院那道几乎被杂草掩埋的小门悄然而入，动作轻得连夜露都未曾从草叶上滑落。月光被乌云遮蔽，四周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声响。
林琉璃蹲在杂物间屋檐下，观察着琉璃坊深夜的动静。工坊区域本该空无一人，却有一盏灯在主作坊中微弱闪烁。
那是马师傅的工作区域。
心脏猛地收紧，一种预感在她心底升腾。那块琉璃片上的印记，正是马师傅独有的手法。三十年老工匠，琉璃坊的顶梁柱，她父亲最信任的人。
这个事实比利刃更伤人。
林琉璃悄然靠近窗边，透过缝隙，她看到马师傅独自一人在灯下忙碌。桌上摆着几块特殊的琉璃原料，那颜色——与野村给她的那块琉璃片几乎一致。
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消散殆尽。
马师傅用细铁丝小心测量着一块琉璃的厚度，然后在纸上记录数据。这不是普通的琉璃工艺，更像是某种精确的实验。
林琉璃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工坊大门。
马师傅猛地抬头，看到是她，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夫人？您回来了？这么晚怎么——”
“深夜独自工作，倒是勤劳。”林琉璃走进屋内，指尖轻敲桌面。
马师傅手上动作一滞，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有个特殊订单，想赶在明早完成。”
“是吗？”林琉璃拿起桌上的一块琉璃片对着灯光审视，“什么样的特殊订单需要这种配方？我记得父亲明令禁止使用这种混合工艺。”
马师傅肩膀轻颤，眼神闪烁着看向别处。“只是，只是在尝试新工艺…”
林琉璃将琉璃片重重放回桌上。“马叔，您跟了我父亲三十年，教我十五年琉璃技艺。如果您撒谎，至少该用点心思。”
屋内气氛顿时凝结。
马师傅抬起头，眼中复杂情绪难以名状。“夫人，您不该回来的。”
“是吗？若我不回来，是否就不必面对这背叛之痛？”林琉璃声音冷若冰霜，却在微微颤抖。
马师傅猛地站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夫人，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如何将琉璃坊的秘方出卖给和津国？解释你如何背叛我父亲对你的信任？”林琉璃左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马师傅脸色刷白，他微微摇头，声音低沉：“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林琉璃从怀中取出那块带有特殊印记的琉璃片，“这块琉璃，是野村从和津国的密探手中购得。上面有你的手印，马叔。”
马师傅看到那块琉璃片，眼中流露出绝望。他颓然坐回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夫人，您可知这些年来，我一直视您如己出？”
“所以这就是你的报答方式？”林琉璃冷笑，“用我教给你的技艺制作毒器？”
马师傅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您怎么知道这是毒器？”
林琉璃心头一震。她错了，只顾着质问，忽略了信息保密。“野村告诉我的。”
“野村…”马师傅苦笑，“原来如此。夫人，您被骗了。”
林琉璃眉头紧锁，警惕地后退一步。“什么意思？”
“野村本人就是矢野的心腹。”马师傅苦涩道，“他们故意让您知道琉璃坊有内鬼，引您回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打断了马师傅的话。
“有人来了。”林琉璃低声道，迅速藏到了门后阴影处。
马师傅面露惊慌，正要说什么，门却被猛地推开。一个瘦高身影闯入，正是野村浩二。
“工作得如何？”野村语气冰冷，与平日判若两人。
马师傅低下头：“按计划进行。”
“很好。”野村扫视一圈，“货在哪里？”
马师傅指向角落的木箱：“都在那里，按您的要求，足够投入整个京城的主要水源。”
林琉璃躲在阴影中，心如刀绞。真相终于大白——野村欺骗了他们所有人。
“明晚行动。”野村冷声道，“我们的人已经在各水源点就位。
马师傅低声问：“行动后，我儿子…”
“放心，只要任务完成，你儿子自然安全。”野村冷笑，“不过，你真以为琉璃女人会相信你的鬼话？”
林琉璃藏身处的木架突然倒塌，发出巨大声响。野村猛地转身，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角落。
“出来吧，林夫人。我知道您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