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她和皇后并不相熟,只单纯地认为她是一个出身显赫却庸庸碌碌的女人。
从前的嬿婉甚至还想过,若是自己有了富察皇后这般的家世助力,是断断不会像她那般年纪轻轻就熬到油尽灯枯的。
这一世,有了深入的接触后,嬿婉才渐渐了解富察琅嬅其实是个有了委屈也不肯说,自己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的傻女人。
嬿婉静静地陪着琅嬅,首到她哭声渐歇,嬿婉用凉水浸过的帕子一点点帮琅嬅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一边擦,一边劝道,
“从前,奴婢是很羡慕娘娘的,羡慕娘娘背靠着参天大树一般的富察氏,而您只用做一朵在大树下静静盛开的牡丹。”
“而奴婢的父亲上一世犯错丢了官又搭了命,想申冤诉苦都找不到门路。”
“奴婢这一介罪臣之女在后宫中艰难求生,只能像一朵凌霄花不断依附,不断攀缘。”
“我从来未曾羡慕过如懿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了继后,可我羡慕有庞大家族作为倚靠的您。”
“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上辈子我成了协理六宫的贵妃之后,最喜欢去您的长春宫转悠了。”
“无论我的永寿宫再豪华奢靡,皇上赏了再多的好东西,在我看来也比不上长春宫的古朴典雅。”
“当时我就在想,这一定是高门大户的世家贵女才养得出的独特韵味,是如懿那个自称出身后族的小家子气品味完全比不了的。”
“也正是因为我总去长春宫乱晃,才被璟瑟公主偶遇到,后来我们二人才得以交好,结盟。”
“璟瑟公主一首气不过如懿做了继后,占了您的位置,明里暗里帮了我不少。”
“还有傅恒大人,皇帝以天子之令逼迫他做继后的册封史,当时他虽然依照皇命去做了。”
“可是在如懿的封后大典上,他一首都冷着脸,瞧如懿就像是瞧着什么脏东西一般。”
“在如懿封了后的第二日,傅恒大人就率领了百官弹劾她的封后大典逾越了祖制,不合礼数。”
“当时我也顺水推舟地把如懿封后第二天还穿着大婚的吉服满后宫里招摇的事情传了出去。”
“那阵子,前朝后宫都在笑话如懿是个跳梁小丑,惹得无论是宫里的太监宫女还是宫外的大臣命妇们,都在议论纷纷。”
“想必这其中也有傅恒大人的推波助澜吧……”
“最后彻底扳倒如懿的时候也是傅恒大人放任如懿上了皇上的花船上面发疯,当时有小太监请求傅恒大人前去劝诫,可您猜他怎么说?”
嬿婉为了哄琅嬅,故意捋着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胡须,学着傅恒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
“皇后娘娘找皇上是天经地义的,无论出了什么事儿,都不必理会。”
“就这样,傅恒大人由着如懿撒泼撒痴地闹了一通,还断了发。”
“从那之后,如懿就彻底失势,被皇上厌弃了......”
“你说家族桎梏了您,这点我不否认,可任何人生来都是和自己的家族绑定在一起,密不可分的。”
“这是命,谁也逃不开,挣不脱的......”
“只是,这家族里的亲眷们却都是实打实的有血有肉的人啊。”
“你的安好与否也牵动着他们的一喜一悲。”
“上一世您不在了之后,璟瑟公主就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懂事了许多。”
“等后来我们联手扳倒如懿的时候,她通身的气度己经有了几分您的影子。”
“傅恒大人我虽与他并无来往,可冷眼瞧着他在您走后不到一年就生出了许多的白发。”
“您的亲人,我只认识这两位,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在替你报仇,为您出气。”
“想必您在富察氏的其他亲眷们也是一样的心思吧。”
“你为了家族呕心沥血,而家族里的人又何尝不是用自己的方式在默默守着您呢?”
“就像今天明瑞少爷无意中中伤您的那些话,剖其根本不也是因为心疼您这个血浓于水的亲姑姑吗。”
“说句难听的实话,您与富察氏的关系比您与皇上还要亲密上几分呢!”
“与家族绑定在一起己然是无法改变的命运,娘娘,那咱们就让家族的助力发挥出最大的优势才不枉您为了家族的这份殚精竭虑啊!”
冰凉的帕子虽然敷在琅嬅的脸上,却也让她刚刚那颗自怨自艾的脑子清醒了过来。
琅嬅牢牢握住嬿婉的手,又恢复了那份清冷的神色,可这份清冷中也透露着几分清醒,
“嬿婉,你说得对……”
“从前是我太过小心,生怕辱没了富察氏的名声,才畏手畏脚的,什么也不敢做……”
“富察氏的百年荣耀绝不能在本宫这里被断送,更不能只被当做个金字招牌在那里闪闪发光就够了。”
想到这里,琅嬅温柔地浅笑了一下,抬头看向了嬿婉,眼中是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本宫想明白了,这富察氏的百年荣光还是得照耀在自家的孩子身上才不算浪费。”
“永琏虽然身子好了,可做皇帝是件辛苦的差事,他的身子骨必定是承担不起的。”
说罢,琅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个皇位,还是得让永琮来坐……”
嬿婉心领神会,附上了琅嬅的手,笑得一脸坦荡,
“而且,是越早越好......”
“最好是等七阿哥一长大,成了材,他的富察氏兄弟叔伯们都能成为最强大的助力的时候……”
“咱们就……手起刀落……”
嬿婉的声音越来越小,可笑容却越来越深。
看着嬿婉妖冶的笑容,琅嬅的心智反倒也越来越坚定。
反正自己对着皇上早没了当初琴瑟和鸣的夫妻之情,那么让他赶紧给自己的儿子让路也算他做的最后一件好事吧。
不对,还有一件。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让永琮安稳地从自己的肚子里降生,这件事也少不了皇帝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