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时曼心里‘咯噔’一下,她回头看着路祁筠,开口问了一句:“西哥是因为我,才不接那个项目的吗?”
“季凛深说的?”路祁筠眼神冷了下来,心里怀疑起季凛深接触路时曼的目的。
路时曼立刻摇头:“我看到仪器问了你的助理,她说你不接。”
说完,又怕西哥会怪助理多嘴,又赶忙解释:“是我缠着她问的,西哥别怪她,是我的问题。”
“我还有事,西哥,我先走了。”路时曼没由来升出一种愧疚感。
这种淡淡的愧疚感让她有些不舒服。
不等路祁筠说话,她快速离开。
开车到了季凛深的公司。下车时,关车门的力度太大,震落车顶的雪,雪落在身上,洇湿毛衣。
回到办公室并没发现季凛深的身影,想必是开会去了。
毛衣湿湿贴在身上,让她有些难受,去休息间打算换一身衣服。
她没有将门完全关上,而是留了一脚宽的距离,这样就能听到季凛深回来的动静。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路时曼快速穿好衣服打算出去。
“进度不能再拖了,路祁筠那边突破不了就算了,再找其他人。”
路时曼脚步停下,站在门口静静听着。
“路祁筠不会同意合作的,因为我,你但凡没提我,还有希望。”
“有兴趣的项目跟妹妹比,想必他心里是有杆秤的,不要打路时曼的主意,再找人吧。”
路时曼大脑空白了一瞬,昨天埋在心里的疑惑,在此刻扭曲成愧疚如潮水般袭来。
西哥因为自己跟季凛深的关系,将感兴趣的项目推掉。
而季凛深项目遇到阻碍也是因为自己,如果西哥不知道自己跟他的关系,那这个项目,西哥说不定就接下来了。
是因为她,西哥放弃是因为她,季凛深项目停滞也是因为她。
都是她的问题,是她连累了两头。
巨大的自责感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放在身侧的手剧烈颤抖着,她听见血管在太阳穴突突跳动。
给别人造成麻烦了,她给别人带去麻烦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盘旋,像沉睡的心魔被唤起,她几乎有些站不住。
用力深呼吸了好几口,那股自责感却变得更加浓郁,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剧烈疼痛,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许久没听到季凛深的声音,路时曼猜测电话应该己经挂断。
她对着镜子扯出完美弧度的微笑,将所有情绪藏起,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打开休息室的门。
季凛深见她出来,有些惊讶,眼神温柔了几分:“不是说要旷工的?”
路时曼挂起一抹笑,走到季凛深面前:“怕你扣我工资嘛~”
季凛深低低地笑:“你可以贿赂我不扣你工资。”
“怎么贿赂?”她走近两步,伸手环抱住季凛深的腰肢,将脸贴在他胸口,心里不断说着对不起。
“晚上想吃什么?”季凛深抱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轻轻蹭了蹭,鼻尖萦绕她发丝的清香。
“今晚...姣姣约了我吃饭,晚上应该晚回家了,她最近心情不好,我陪她。”路时曼寻了个借口。
“嗯,注意安全。”季凛深没有阻止,这几天对秦家的使用的手段愈发狠辣,作为秦家千金肯定会有影响。
跟季凛深腻歪了好半天。
季凛深越温柔,她愧疚感就越强烈,强烈到,她快装不下去了。
“时间差不多啦,我走啦,一会堵车迟到就哦豁了。”路时曼依旧笑嘻嘻在季凛深的胸口又蹭了蹭,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如常的笑容,如常的语气,如常的动作。
季凛深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叮嘱了两句,放她离开。
路时曼一首强忍情绪到上车,将车开出停车场,随意靠在一个路边,汹涌的愧疚感,拖累他人的自责将她全部吞没。
仪表盘荧光在暮色里渐次熄灭,路时曼的手刹拉得太急,金属卡扣发出垂死的悲鸣。
额头抵着牛皮方向盘,细密的纹路印在皮肤上,像烙着罪状的羊皮卷。
她握住方向盘的指节泛白,因用力微微颤抖着。
天光一点点消失在天际,霓虹亮起的瞬间,行道树影在挡风玻璃上投下牢笼般的栅栏。
路时曼将车停在路边的车位,沿着湖边走着。
她真的好没用,她的存在就是会拖累别人的,哪怕什么都没做,也会给人带去麻烦。
北风卷着冰碴灌入衣领,后颈顿时泛起鸡皮疙瘩。
“你生来就是个累赘,是个债。”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占了名额,我路家就有孙子了。”
“你就是个拖累。”
咒骂在耳蜗深处共振,在每根神经末梢重新爆裂。
路灯恰在此时次第亮起,她看见自己呼出的白雾中浮现无数张嘴。
那些嘴唇开合着相同的弧度,将"累赘"二字织成密网,勒得颈间羊绒围巾突然化作绞索。
她缓缓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
手机响起,是季凛深打来的。
“晚上去接你?”
“麻烦这位情人有点职业操守,金主的事情不要管。”路时曼努力让语气变得轻松:“不用啦,我晚上自己回。”
“吃饭呢,挂啦~”
季凛深还未来得及说话,电话就被挂断。
将手机静音,路时曼坐在路边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妈妈,老师说我再不及格以后只能捡垃圾了,我捡垃圾妈妈也爱我吗?”
“当然啦,你就算变成垃圾,妈妈也爱你。”
“那爸爸你呢?我变成垃圾也爱我吗?”
“你就算变成垃圾,爸爸也爱你,更何况,就算宝宝变成垃圾,在爸爸这里也依旧是宝贝”
霓虹灯影,面前一家三口路过,对话从清晰到模糊。
路时曼的目光紧紧跟随他们,眼底的羡慕快要溢出来。
不远处的Led广告屏蓝光将路时曼笼罩其中,好似铺天盖地的愧疚自责化为实质将她淹没。
“路时曼!”季凛深的大衣下摆卷着松针气息压进视野
路时曼抬头瞬间,睫毛上凝结的冰晶簌簌坠落,在领口碎成星芒。
她嘴角提起的弧度精确得像是用圆规丈量过,梨涡里盛着的歉意快要溢出来。
“季凛深,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