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大人，西暗仓清点完毕。"
白彪的声音裹着地窖里的霉味传来。秦烈转身时，玄铁甲胄碰撞出金铁之音，六枚鹰师铜符在桃木托盘里反射着残阳血光。他拈起一枚铜符，内侧凹槽凝结的褐色血珠突然滚落——这是鞑子记录斩首数的血腥勋章。
"八百石陈米够吃两月，两百坛腌肉倒是意外之喜。"秦烈指尖摩挲着铜符上的鹰隼纹，"就是这水井......"
夯土的闷响打断话语。三百民夫正在修补城墙缺口，有个跛脚老汉佝偻着背，草绳在夯土石杵上绕出三环扣。秦烈瞳孔骤缩——这是鞑子骑兵系马鞍的独门绳结！
"白彪！"玄色披风如夜枭展翼，"带二十精兵围东南角楼，要快。"
披风落在卢峰怀里时，这个胖管队正跪在焦土上发抖。他额头抵着带血的城砖，肥肉在铁甲缝隙里颤动："属下该死！崔寡妇上月拿着营堡批文来，说是......"
"你现在该做的，"秦烈踢开挡路的断矛，"是让民夫们歇息领粥。"他压低声音，"就说本将要亲自收殓崔寡妇尸骨。"
角楼木门在秦烈掌下吱呀作响，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二十具尸体整齐码在墙角，后颈狼头刺青泛着靛蓝幽光。白彪的刀架在跛脚老汉颈间，刀刃上的血珠正滴在青砖凹槽里。
"鹰师还剩多少阴火砂？"秦烈靴尖挑起松油火把。
老汉突然咧嘴，满口黑牙间露出半截断舌。枯爪扯开衣襟，鱼胶黏着的青铜罗盘指针狂转，内部齿轮咬合声如毒蛇吐信。
"三更......暗河改道......"老汉喉结擦过刀锋，"地龙饮泉时，将军可听见地脉龙吟？"
铁锹劈下的破风声与罗盘碎裂声同时炸响。迸出的黑砂遇空气即燃，白彪的刀锋瞬间烫得通红。秦烈踹碎窗棂的刹那，幽蓝火舌已舔上房梁。
"撤！"声浪震落梁上积灰。
屯堡上空炸响的钟声里，秦烈纵马冲向马厩。背后角楼轰然坍塌，阴火砂引燃的地火将两个民夫烧成火柱。惨叫声中，他看见卢峰抱着钟绳翻滚，新铸铜钟上的鹰师腰牌熔痕正往下淌铜汁。
"放火！"鸣镝箭撕开暮色。
五十匹鹰师战马嘶鸣着撞破围栏，裹着草料的火星点燃马尾。白彪带人拖着神臂弩钢索奔来，浸过火油的绳索在地面画出蜿蜒火蛇。
"大人！西北暗仓......"卢峰从浓烟里钻出，须发焦卷，"腌肉坛在冒绿烟！"
秦烈抓把阴火砂撒向空中，荧光线痕尽数指向屯堡地基。刀尖在地面刻出三条交错裂痕："暗河在此交汇，鞑子要震断地脉！"
话音未落，地砖突然拱起半尺。裂缝喷出的黑水带着刺鼻硫磺味，远处山峦传来闷雷般的轰鸣。瞭望塔上的哨兵突然栽落，手中铜锣在坠落中敲响最后警报。
"不是地龙翻身！"秦烈反手将钢索系在粮仓主梁，"是阴火砂在暗河爆燃！"
白彪带人套住五十匹惊马，卢峰指挥民夫将腌肉坛垒成矮墙。当第一道地裂缝撕开屯堡广场时，秦烈点燃的火矢正穿透腌肉坛。绿火冲天而起，毒烟与阴火砂碰撞出噼啪爆响。
"拉！"陌刀斩断固定桩。
神臂弩钢索瞬间绷如满月，五十匹火马嘶鸣着发力。粮仓在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中平移三丈，塌陷区露出黑黢黢的暗河甬道。秦烈探身抓起把河泥，指尖搓出细碎的黑砂晶粒。
"拿火药来！"他扯过三桶鹰师火药，"以爆制爆！"
地底传来的闷响让所有人捂住耳朵，屯堡如同被巨人捶打的地鼓。当烟尘散尽时，塌陷区竟露出条石砌就的前朝甬道，壁画上的玄甲骑兵手持丈二陌刀，战盔下的青铜鬼面森然欲活。
子时的梆子声在震颤中破碎。秦烈单膝跪在暗河甬道口，掌心贴着潮湿的条石地面。远处山峦传来的轰鸣越来越近，惊起的夜鸦在屯堡上空盘旋如黑云。
"不是天灾。"他抓起把渗水的河泥，"鹰师在暗河埋了十处阴火砂药室。"
白彪手中的火把忽然明灭不定，壁画上的玄甲骑兵仿佛在光影中跃动。卢峰带人抬来的火药桶堆成矮墙，有个民夫突然指着壁画惊呼："鬼面在流血！"
秦烈指尖抚过壁画，青铜鬼面眼窝处渗出的暗红液体带着铁锈味——这是混合了朱砂的机关血槽。他猛然旋动鬼面右眼，尘封百年的齿轮咬合声从地底传来。
"大人！东南城墙......"瞭望塔上的新哨兵话音未落，整段城墙如巨蟒翻身般拱起。十二座箭楼像孩童的积木玩具般接连倾倒，护城河水倒灌进裂缝，冲起裹着碎石的泥浪。
混在民夫中的鞑子死士突然齐声高歌，用草原语嘶吼着战歌跪地叩拜。他们撕开粗布衣裳，露出胸膛上的地龙刺青，癫狂的模样让补墙的百姓四散奔逃。
"他们在召唤地龙！"白彪挥刀砍翻个死士，"要不要撤？"
秦烈反手将钢索系在壁画凸起的龙首浮雕上："点火！"
燃烧的腌肉毒烟压住阴火砂，五十匹火马在剧痛中发狂拖拽。钢索绷紧的嗡鸣震落壁画浮尘，粮仓在塌陷区边缘摇摇欲坠。卢峰带人用门板压住裂缝，却被喷涌的黑水烫得惨叫。
"用火药填缝！"秦烈将三桶火药推入裂缝。
地底传来的爆炸让条石甬道剧烈摇晃，尘封的机关门在轰鸣中开启。三百副玄铁重甲静静矗立，青铜鬼面下的空洞眼窝仿佛在凝视来人。秦烈抓起副重甲，甲片碰撞声竟似龙吟。
"报——！东南五里尘烟蔽日！"传令兵从甬道深处奔出，手中半块青铜虎符与壁画凹槽严丝合缝，"三千鹰师轻骑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