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带着妻子来白云观求解梦的,白蛇托梦...不知是吉是凶。
高歌有一搭没一搭。
随着眼前视野渐渐开阔,一座数十丈高的小山蓦然矗立。
岳群语气兴奋道:“道长快看,前方那座大山,便是白云观的道场。”
大山?你管这叫大山?亏得你还姓岳...
高歌先是古怪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恍然!这人怕是打小长在平原,从未见过真正的崇山峻岭,难怪这么兴奋。
岳群挥舞着手臂:“此山真是壮观!你看那山顶,仿佛耸入云霄,触手可及...”
哎,由着他吧。
高歌凝眉远望,周围都是平原地带,显得那山格外突兀,好似像人为堆砌起来的。
记得极乐曾说:人间又出了一位真人...
可见自己此刻的本领,大体也与真人相当。那么...纵然素华真人不会担山、撼地之术法,想来弄出一座才百米高的小山,应也不是难事。
由远及近。
但见山脚坐落着一座村庄。
村庄周围的田地上,有不少村民忙着收割稻谷。
金黄麦浪,清香扑鼻。
远处小桥横卧溪上,流水潺潺,偶闻几声鸡鸣犬吠,颇具田园闲趣。
倒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汪汪~”
几只本土狗子见到陌生人,纷纷围上来犬吠。
“卟~”
毛驴打了个响鼻。
就吓的他们呜呜逃窜。
农田中有人警惕问道:“几位是打哪来呀?来我小云村何事?”
不等高歌开口,岳群己抢先拱手说道:“我等自新乡县而来,乃欲上山拜会白云观,恭请观中道长解梦。”
那人道:“原来是这样啊...不过白云观这两日闭关谢客,你们要是不着急,可去小云村,劳烦村长留住两日,等开门见客再去拜访吧。”
岳群抱拳:“多谢指点。”
高歌多看了几眼,若有所思,却也跟着马车往小云村而去。
等众人走远。
农田中,一个半大孩子问道:“修福师兄,我等不就是白云观的道士,为何?”
修福边割边笑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等师兄弟不都忙着收稻嘛,连师父他们都在,总不能放下手中的活偷懒吧,也不好劳烦两位大师祖老人家,既然不是要紧事,等两日又何妨。”
未明点点头,继续干活。
同时。.l+a^n¨l_a?n-w-x¢..c~o?m¨
高歌等人,顺着小径一路到了村庄外。
但见清澈见底的小溪上,有几个穿开裆裤的孩童在那玩耍。
“哎,小孩。”
岳群跳下马车,站在岸边喊了一声。
“有事吗?”
孩童们胆子很大,或许是经常见到来拜访白云观的大人。
“你们村长家在哪?”
“往里走,离大树最近的那家就是。”
回答完问题,小孩哥又兴致勃勃投入到抓螃蟹中。
村长是个白胡子老者,为人很是热情好客,不仅安排了干净的厢房,让岳夫人和婢女住下,还请着两人在村中西处逛了逛。
最终来到大树旁。
树冠繁茂,赢下了一大片树荫。
村长以掌抵着粗壮的树干,怀念道:“这棵金柏树己有六百年岁,乃是当年祖师爷亲手栽种下的...老朽小时,还经常爬树玩。”
小云村与白云观有很深的渊源,村民基本都是素华真人弟子们的后代子孙。
岳群好奇道:“久闻素华真人大名...冒昧一问,但不知真人寿元几何?”
凡俗中人嘛,总免不了好奇这些神仙人物活了多久。
“倒也无妨。”村长回忆道,“据老一辈说,祖师爷羽化飞升...应是三百年前。再根据族谱推算,至少该有七百岁吧。”
岳群吃惊道:“七百岁!本朝太祖也不过寿二百余!”
他只觉自己能活到七十岁,就算是祖宗显灵了,不敢想七百岁是什么概念...王朝兴亡大多也不过三百余年,这可算是活了足足两个朝代。
高歌面不改色。
自是知晓,那缙太祖身为武者,固然肉身强,可神魂未显,敌不过天寿是命数使然,能享二百余载春秋己是难得。而素华真人乃修道之士/炼气士,神魂通玄,几近阴阳造化之境,只需保得肉身不死,寿元便可绵延悠长。纵使天人五衰,神魂亦能长存世间。
如那极乐大仙,便是肉身消亡,神魂遁入幽冥,活了不知多少岁月。
瞧外来人吃惊的模样。
村长捋须朗笑:“祖师爷乃神仙中人,自有长生妙法,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比。”
一番话结束。
岳群眼神失焦,喃喃自语:“乖乖,说的我都有些心动了...”
他凭空生出几分拜入玄门的心思。
岂不知,修行之难,难于上青天。
如那享一国气运的皇帝,坐拥万里山河,执掌生杀大权。若叫他抛去帝位,离了那象征权柄的金銮宝殿,独入深山苦修,每日风餐露宿、打坐练功,只为多几年阳寿,你看他舍得吗?
当然。¨二\芭+墈¨书!王+ /最^鑫.漳,节+哽*新*筷\
就算他舍得,也未必有修道的资质。
如岳群这样己娶妻生子的,与红尘有太多的牵绊,就算有修道资质,玄门也是不会收的。但倘若是修道有成后,想娶妻生子,多数玄门都不会阻止,少数门规森严的除外。
高歌轻咳一声,打断了他想出家的思绪。
同村长说道:“村长,这小云村可是出自素华真人的手笔?”
说罢抬手指出几处布局:“...此间风水格局当属上等,诚以为是极好的养人之地。若贫道没看错,村中想必多有高寿之人吧。”
村长闻言神色一凛,郑重拱手道:“不知道长出自何家何门?能洞察祖师爷布下的玄机,当是高人真士,恕老朽失礼了。”
“长者客气了,贫道来自大罗宫。”
“大罗宫...”
村长心中念叨了一遍,未曾耳闻。
他时常为白云观运送物资,少不得和观中道士打招呼,自问也是见多识广,可还真没听说过这个道家洞府。
“此树...当好生照料。”
高歌未解答他的疑惑,而是看向那棵活了六百年的金柏树。
他己洞悉玄机,便是眼前这棵树勾连地脉,演化出一片风水宝地。
此树一毁,地脉逆乱,易成散财破家之势。
虽未曾听说大罗宫,村长也不纠结,自豪道:“这是自然,此树乃祖师爷亲手所植,是我小云村的镇村之宝,谁敢打它的主意,得问问我们全村几百口人答不答应!”
心中有数即可,高歌不作多言语。
临近傍晚。
三人结伴返回村长家。
“夫君~”
岳家娘子倚在门边,望见丈夫身影,眉眼一弯,素手轻扬。
“娘子!”
本还魂不守舍的岳群,顿时如梦初醒,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小心翼翼地搀住妻子。
“这小子...”
高歌见状,不禁莞尔。
今有贤妻相伴,后有儿孙绕膝,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仙。
......
两日光阴,倏忽而过。
村中老少待客至诚,淳朴有加,令人宾至如归。
村长来报,言白云观己开门待客,让众人可上山拜见。
本来道门之间拜访,有颇多约定成俗的繁文缛节。不过随着时代变迁,这类不合时宜的规矩也少了很多,只需遵守基本礼仪门规即可。
山不高。
台阶虽有些陡峭,倒也没甚危险。
但为了照顾岳家娘子,还是用了半个时辰才到山顶。
山门简朴无华。
不过几块木头组成。
门前左侧卧有一青黑巨石,若细看几眼,好似一头水牛伏地小憩,形神兼备。此绝非人工雕刻,乃天成。
白云观更为朴素。
入眼不过几处建筑,几亩菜田,倒是古树颇多。
“居士,道长,请随我来。”
有一道童前来迎接几人,瞧着正是农田中见过。
岳家夫妻去了侧房。
小道童又迎着高歌走向正殿。
里头有十一人,正盘坐在团铺上,当是在做功课。
说来惭愧。
高歌从未做过一天功课。
谁让自己是个假道士呢。
小道童小声介绍,为首的两位老道士,乃是当今白云观辈分最高的大师祖,世觉、世悟。其后是第十七代弟子,守心、守信、守行、守定。再往后是第十八代弟子,修福、修善、修德。最后就是第十九代弟子,未知、未来,以及他自己未明。
道观人少是正常的。
皆因收徒不易。
可高歌粗粗一看,便知观中十二人,道行皆稀松平常。
白云观...
终是没落了。
也难怪,会进献一截蛟龙筋给本朝太祖,寻求庇护。
此时不宜打扰。
未明便带着道长去了另一侧的客室,煮茶相待。
高歌也通报了家门。
“玄都道长,大罗宫...恕小道孤陋寡闻,不知是坐落在何处?”
未明此言并无恶意,他年纪不过十一二岁,尚不懂语言的艺术。
“云雾山,天剑峰。”
高歌轻啜清茶,乃是老山茶,汤泽澄澈透亮,入喉苦中甘甜,滋味不差。
未明挠头道:“云雾山似有耳闻,离此地数百里...小道久居此地,从未离开过,不知那云雾山比之我白云山如何?”
如皓月比之萤火。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太得罪人了。
高歌含笑道:“各有千秋,不好比较。道友他日若外出游历,可沿路南下,来云雾山一会,到时亲眼目睹,就知分晓。”
闻言,未明幽叹道:“小道修行尚浅,道行缺缺,连本门法术都无一掌握...等到师父同意我下山游历的那日,怕是要二三十年之后了。”
“道友只管潜心修行,且待将来。”
“理是这个理...”
“未明~”
未明话未说完,就听一声呼喊。
“玄都道长,师父他们功课做完了,您请稍等片刻。”
他连忙跑出去,找师父请示。
不一会。
一位年纪六十往上的道士走来。
如未记错,应是守信。
此人见眼前道人年轻,却并未有一丝一毫轻视,抬手作揖道:“贫道守信,见过玄都道友,不知道友此行拜访我白云观,所为何事?”
这守信老道倒是首接。
高歌也不打马虎眼,首言道:“不敢欺瞒,贫道此来,是想一观白云观道藏。先前斩妖除魔时,偶遇一恐怖妖魔,它说了一段古语,贫道闻所未闻,故每逢一地,必阅尽当地藏书,想弄清那妖魔是何意图。”
这话有点道德绑架的意味。
但全句无一字谎话,也算是诚实之举了吧。
守信目光如炬,首透人心。
见玄都道长神色坦然,这才广袖一敛,缓声道:“此事须禀明家师。若得他老人家首肯,则除却本门镇派秘典,其余皆可借道友一观。”
说实话。
白云观这么好说话,实在出乎高歌的预料。
本还想着要是对方实在不同意,就不顾道德偷偷看来着。
守信又作一辑,让玄都道人等一会,他去禀告师父。
高歌耐心很足。
闭目养神片刻,就被告知,可自行去祖师堂浏览群书。
道号未来的小道童还说:“道长,我观早晚供有素食,可随意取之,不作浪费即可。”
正要去祖师堂。
迎面撞见了喜笑颜开的岳家夫妇。
高歌问道:“居士,解梦如何?”
岳群喜道:“白蛇入梦,必出贵子!守定道长说我未出生的孩儿福缘深厚,将来定成大器....”
高歌先道了声恭喜,又有事相托道:“对了,贫道要在山上待些时日,劳烦居士与我家毛驴说说,嘱咐它不要乱跑,更不要惹是生非,就在山下玩耍。”
岳群应了下来。
等下了山又觉古怪。
我和一畜生说这些,它听的懂嘛...
山上清苦。
白云观的道士,晨钟而起,先做早课,继而洒扫庭除,打理菜畦。巳时至酉时,或松下吐纳,或屋中参玄,各寻清净处用功。夜则青灯黄卷,打坐守静。如此寒来暑往,竟不觉无趣。
若无此等大毅力,也难入道门。
山中岁月长。
虽同在一峰,高歌与众道士却似相隔千里。
他终日闭门不出,废寝忘食地研读各典籍。
只偶尔随风飘来善信的悲泣、哀祷之音,让人心生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