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管家执意要送:"公子若不收,老朽回去没法交代啊!"
萧砚舟沉吟片刻,终是点头:"既如此,在下便愧领了。还请郑管家代我谢过夫人美意。"
郑管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又寒暄几句后便告辞离去。
待郑管家走后,小桃从偏厅探出头来:"少爷,这高府什么来头啊?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却连名号都不肯报?"
萧砚舟望着院门外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不管什么来头,这份礼,我们收得心安理得。"
待郑管家一行人离去,萧砚舟站在前厅望着那两箱礼物,若有所思。
"小桃,"他唤道,"把这些都收入库房吧。"
小桃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丫鬟过来清点。
她翻开礼单,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少爷!这...这也太贵重了!”
萧砚舟接过礼单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云锦十匹、苏绣六幅、徽墨二十锭、湖笔十管、端砚两方、阿胶五匣、人参两盒..."
他唇角微扬,若是从前,这云锦倒还能入眼,可如今他铺子里的浮光锦,早己比这御赐的云锦还要精致三分。
那徽墨却是上好的松烟墨,墨锭上隐约可见龙纹暗记,分明是御赐之物;端砚更是歙县老坑所出,石质细腻如脂;至于那阿胶、人参,无一不是价值千金的珍品。¨暁^税*宅. /已¢发′布?醉~欣/璋.洁~
"高府倒是舍得。"萧砚舟轻笑一声。
这份谢礼,贵重得几乎不像是在谢救命之恩,倒像是在划清界限。
他心头突然一动。
青州地界上,能拿出这等手笔的...
前几日可是听闻,左相家眷回乡祭祖的。
"少爷,"小桃凑过来小声道,"那高家小姐,该不会真对您..."
萧砚舟手指一顿,轻敲了下她的额头:"胡说什么。这应该是当朝左相高阁老的家眷,此番回青州祭祖的。"
小桃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礼单差点掉在地上。
左相!那可是朝中一品大员!
萧砚舟目光微沉。
当年在京城时,他虽与高家没什么往来,但也知道高阁老素以清流自居,最重礼法规矩。
如今却给一个被除籍的纨绔送这般重礼...
"少爷..."小桃声音都发颤了,"那咱们..."
"照单全收。"萧砚舟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高夫人既然敢送,我们为何不敢收?"
他转身走向书房,脚步比平日沉重三分。
当年那个在京城横行霸道的小侯爷早己死去,如今的他,不过是个白身书生。?y\o,u¨p/i^n,x,s~w..,c*o?m*
高家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不会是用重金买断恩情,以后无瓜葛吧?
不得不说,他居然猜对了。
......
郑管家回到高府。
高夫人正在花厅品茶,高云舒则在一旁绣着帕子,看似专注,实则耳朵竖得老高。
"夫人,老奴回来了。"郑管家躬身行礼。
高夫人放下茶盏:"东西可送到了?那萧公子可说了什么?"
郑管家如实禀报:"回夫人,萧公子谦逊有礼,再三推辞才勉强收下。老奴瞧着,全然不似传闻中那般纨绔模样。"
高云舒手中的针线一顿,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哦?"高夫人挑眉,"怎么说?"
"那萧公子言谈举止颇有分寸,府上陈设也极是清雅。"郑管家回忆道,"书房里挂的都是名家字画,案头堆满了书卷,倒像个用功的读书人。"
高云舒忍不住插话:"母亲,女儿早说了,能舍命救人者,怎会是..."
"舒儿!"高夫人打断她,转向郑管家,"你继续说。"
郑管家擦了擦额角的汗,躬身道:"回夫人,那萧公子起初执意不肯收下如此重礼,是老奴再三恳求,说这是相爷和夫人的一片心意,他才勉强收下。"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萧公子让老奴带话,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让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高云舒闻言,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郑管家偷眼看了看夫人的脸色,又补充道:"说来也怪,老奴见萧公子接过礼单时神色如常,既未追问是哪个高府,也未多说什么,只是...只是淡淡一笑,便吩咐下人将礼物收下了。"
高夫人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随即又舒展开来:"嗯,他倒是个明白人。"
郑管家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老奴瞧着,萧公子怕是...怕是己经明白了这礼物的意思。"
高云舒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低下头去,只将手中的帕子绞得更紧了些。
高夫人轻哼一声:"明白就好,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瓜葛。那些东西,足够买断这份恩情了。"
高云舒猛地抬头:"母亲!这岂不是..."
"住口!"高夫人厉色阻止女儿继续说,吩咐一声,"管家下去吧!"
待郑管家退下,高云舒终于忍不住:"母亲,您这般行事,岂非让人说我们高家忘恩负义?"
高夫人冷笑:"忘恩负义?那云锦一匹就值五十两,更别提那些御赐的笔墨纸砚!这些还不够还他一个举手之劳?"
"可那是救命之恩!"
"救命?"高夫人声音陡然拔高,"他不过是拦了惊马,又不是替你挡了刀剑!"
高云舒眼圈泛红:"母亲,您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高夫人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腕,"知道你让翠缕打听那人的消息?知道你整日魂不守舍?"
高云舒脸色刷地变白:"母亲...您..."
"我还没老糊涂!"高夫人甩开她的手,"你父亲在朝为相,多少双眼睛盯着?若让人知道你与一个被除籍的纨绔..."
"他不是纨绔!"高云舒突然抬头,眼中闪着倔强的光,"若他是纨绔,怎会冒险救人?若他是纨绔,怎会日夜苦读?"
高夫人被女儿的反驳噎住,半晌才道:"无论如何,此事到此为止。过完年我们启程回京,你不许再提此人!"
夜深人静,高云舒独自坐在绣楼窗前。
翠缕轻手轻脚地进来,递上一杯安神茶。
"小姐,别难过了..."翠缕小声道。
高云舒望着窗外的月色:"翠缕,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我们高家薄情寡义?"
翠缕犹豫了一下:"郑管家说,萧公子收礼时神色如常,还特意道谢..."
"是啊..."高云舒苦笑,"他那么聪明,一定明白母亲的意思。"
"小姐..."翠缕欲言又止。
"我没事。"高云舒摇摇头,"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窗外,一弯新月挂在树梢,清冷的月光洒在院中那株孤零零的腊梅上,显得格外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