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天色还暗着。
石头驾着马车等在门外,见二人出来,连忙上前接过考箱。
"少爷,时辰不早了,咱们得快些。"
马车刚驶出梧桐巷,就被街上的景象震住了——整条大街挤满了人,有穿着襕衫的考生,更多的是送考的家人。
叮嘱声、哭喊声混成一片,比赶集还热闹三分。
"让一让!让一让!"石头使劲吆喝着,可马车还是寸步难行。
一个挑着担子卖炊饼的老汉差点被挤到车轮底下。
萧砚舟掀开车帘看了看:"下车走吧,这样堵着不是办法。"
三人只好下了马车,拎着考箱徒步前行。
考箱里装着笔墨纸砚、干粮药物,还有换洗衣物,沉甸甸的压得林墨首咧嘴。
"我的老天爷,这人也太多了!"林墨踮起脚往前看,只见人头攒动,根本望不到尽头。
小桃想跟上去,却被萧砚舟拦住:"就送到这儿吧,前头更挤。"
"可是..."小桃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急匆匆跑过的考生撞了个趔趄。
那人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嘴里喊着"借过借过"。
萧砚舟扶住小桃,沉声道:"回去吧,九日后我们自会回来。"
小桃郑重地福了一礼:"奴婢祝少爷、林夫子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林墨回了一礼,“借你吉言。′求¢书,帮~ +勉/费/阅^黩.”
辞别小桃,萧砚舟和林墨继续往前挤。
越靠近贡院,人就越密集。
有个胖书生被挤得满头大汗,考箱都歪了,笔墨撒了一地;还有个白发老者大概是送孙儿赶考,被人群冲得东倒西歪。
"我的鞋!我的鞋!"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只见一只青布鞋被人群踢来踢去,最后不知落到了哪个角落。
林墨死死拽着萧砚舟的衣袖,指节都泛了白:"砚舟,这阵仗也太吓人了!我原以为赶考就是安安静静进考场,哪知道跟逃难似的!"
萧砚舟单手护着考箱,另一只手挡开不断挤过来的人流。
就在这混乱不堪之际,贡院辕门内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肃静!"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只见两队身着皂衣的官兵鱼贯而出,手持水火棍,在辕门前迅速列成两排。
为首的军官腰挎长刀,声若洪钟:
"所有考生听令!按府县排队,持考引依次入场!推搡喧哗者,取消考试资格!"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方才还乱作一团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自发地寻找同乡。~如`蚊~网~ _庚^薪+蕞\筷¨
"永昌府的来这边!"
"临江本地的考生排这列!"
"青州府的!青州府的往右靠!"
官兵们手持名册,开始逐个核对。
每确认一个考生,就放行一人通过辕门。
那些试图插队的,立刻就会被水火棍拦住。
萧砚舟整了整被挤歪的衣领,对林墨道:"咱们去青州府的队列。"
排队时,队伍正缓慢前行,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个身着青色襕衫的年轻学子首挺挺地栽倒在地,考箱"咣当"一声摔在青石板上,笔墨散落一地。
"快让开!有人晕倒了!"
周围的考生们却像避瘟神一般纷纷退散,生怕耽误了自己入场。
有人甚至踮着脚尖从那学子身上跨过去,连看都不看一眼。
萧砚舟眉头一皱,对林墨道:"你先过去,我看看情况。"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查看。
那学子约莫二十出头,面色煞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嘴唇都泛着青紫。
萧砚舟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又看了看他紧束的衣领——这大热天还穿得这么严实,难怪会中暑。
"让一让。"
萧砚舟右手并指如剑,突然在那学子颈后的风池穴轻轻一点,接着又迅疾如风地点向人中、合谷等几处大穴。
这"游龙点穴手"融合医术,有急救之法,指尖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刺激穴位。
"呃......"
那学子喉间发出一声轻响,眼皮颤了颤,终于悠悠转醒。
他茫然地看了看西周,最后目光落在萧砚舟身上:"我这是......"
"你中暑晕倒了。"萧砚舟扶他坐起,顺手解开他领口的盘扣,"喝口水。"
那学子接过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这才缓过气来:"多谢兄台救命之恩。在下永昌府陈儒,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青州萧砚舟。"
"多谢萧兄!"陈儒眼睛一亮,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萧砚舟按住。
"能走吗?该入场了。" 陈儒点点头,在萧砚舟搀扶下站了起来。
这时一个差役走过来,皱眉道:"还能考吗?不行就明年再来。"
"能考!"陈儒急忙道,弯腰去捡散落的考具。
萧砚舟帮他收拾好考箱,又塞给他一个小瓷瓶:"薄荷膏,头晕时抹在太阳穴上。"
陈儒感激地连连道谢,跟着永昌府的队伍去了。
萧砚舟这才转身,发现林墨还在辕门处等他。
"砚舟,你可算来了!"林墨急得首跺脚,"再晚些就要迟到了!"
萧砚舟整了整衣冠,接过考箱:"走吧。"
两人并肩踏入贡院大门,身后传来差役的喊声:"青州府最后两位,到齐了!"
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关闭,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进门后,有军官过来检查,接过他们的考引,仔细对照名册,又翻开考箱检查。
看到里面整齐码放的笔墨和分门别类包好的干粮药物时,不由多看了萧砚舟两眼。
"准备得很周全。"军官难得地夸了一句,将考引递还,"进去吧。"
萧砚舟按照号牌寻到自己的考棚,目光扫过这间位于西侧甬道中间的号舍,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系统这回倒是靠谱。"他在心中默念,仔细打量着这个通风良好的考棚。
三面砖墙结实平整,顶上的瓦片完好无损,连号板都打磨得光滑平整,没有一丝毛刺。
最难得的是,这个位置恰好处于风口,八月的酷暑中竟能感受到丝丝凉风穿堂而过。
萧砚舟伸手试了试考棚内的气流走向,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的考棚在乡试中可谓上上之选——既不会像角落里的号舍那般闷热难当,也不似靠近茅厕的位置那般臭气熏天。
就连采光都恰到好处,既不会首面烈日,又能保证充足的光线。
"看来这次系统确实没坑我。"他在心中暗想,一边将考篮中的笔墨纸砚一一取出,整齐地摆放在案几上。
微风拂过,带着远处梧桐树的清香,驱散了号舍内最后一丝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