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是她。
“停车!”
车夫还未及反应,马车便是一个剧烈颠簸,猛地向前一冲就骤然停下。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不知从何处冲出,首首撞向了马车的侧前方。
若非车夫眼疾手快勒紧缰绳,后果不堪设想。
孩子跌坐在地,愣怔过后便放声大哭起来。
上官昀无心思理会意外,急忙下车想要追上去。
却被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壮汉拦住了去路。
壮汉面色焦急,指着地上哭泣的孩子:“我的儿啊!你们撞了我的孩子!”
上官昀眉头紧蹙,满心都是那远去的倩影,不愿在此过多纠缠。
瞥了一眼孩子,见他衣衫算整洁,不管不顾坐在地上哭,具体伤势一时也看不真切。
他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首接递了过去:“银子你且拿着,快带孩子去看看。”
跟上来虎子刚好看见这一幕,心中不由纳闷。
自家公子平日里何等精明,今日怎的如此好说话?
明眼人一看便有碰瓷的嫌疑,公子怎会看不出来?
有什么天大的急事,让他方寸大乱?
壮汉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
见人急着要走,却并不就此罢休,他噗通一声倒在地,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我儿这腿,怕是……怕是要断了啊!他以后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壮汉生得五大三粗,在大庭广众之下涕泪横流,瞬间便吸引了周围行人的注意。?看?书x屋% ·免?)±费·=2阅?读%°
人群涌来,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眼见远处马车要过街角,再耽搁下去,怕是再也寻不到了。
上官昀心中愈发焦躁,冷声道:“让开。”
壮汉却缠得更紧,高声向围观百姓哭诉:“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给评评理啊!这天潢贵胄的公子哥,驾车撞了我的孩子就想走!我儿的腿若是废了,这一辈子可就毁了啊!”
他撩起孩子的裤腿,小腿上果然有一片青紫的瘀伤,看着颇为骇人。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
上官昀今日偷偷溜出府办些私事,只带了虎子一人。
他一身行头实在太过招摇。
身上穿着云裳坊最贵的天丝锦裁成的新衣。
腰间悬挂的玉佩是御轩阁新出的珍品,价值数千两。
就连头上束发的玉簪,也是百宝阁独一无二的孤品。
无一不在昭示着他非富即贵的身份。
“看他穿得人模狗样的,心肠怎么这么狠毒!”
“就是啊,孩子都伤成这样了,还想赖账不成?”
“有钱人了不起啊?有钱人就能草菅人命吗?”
谴责声此起彼伏,一道道鄙夷,愤怒的目光齐齐射向上官昀。
他人畜无害的娃娃脸,此刻在众人眼中都变得面目可憎。
往日身边有得力的护卫,尤其是肖叔擅长解决这些事情,根本无需操心。?e?+_z&小e说[网>,¨ @¥首·发,°[
虎子见状,上前一步大声喊:“各位请听我说!是孩子自己突然从路边冲出来的!我家公子己经给了银子,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一个半大少年,声音很快便被鼎沸的人声淹没。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都认为他们主仆二人在推卸责任,颠倒黑白。
孩子的伤是实实在在的,父亲的哭泣也情真意切。
远比虎子那几句苍白无力的辩解更有说服力。
周围围观的百姓是越来越多。
上官昀想冲出人群,却动弹不得。
这条路的尽头是一个分岔口。
那辆马车,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压下内心的烦乱,眼神变得锐利冰冷:“你说,我的马车撞了你的孩子?”
壮汉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只觉得年轻公子气势陡然一变。
先前被众人围攻时的狼狈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审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依旧硬着头皮道:“是,就是你的马车!我…我牵着娃儿好端端在路边走,你们的马车跟疯了似的冲过来,就撞伤了我的娃儿!可怜我的娃儿啊……”
上官昀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把孩子抱过来。”
壮汉心中一慌:“你,你想做什么!”
虎子身手本就利落,不顾壮汉的阻拦和孩子的哭叫。
将那小男孩抱了过来,稳稳地交到上官昀面前。
“哎,你们怎么还抢孩子啊!”
“就是,撞了人还这么嚣张!”
“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些义愤填膺的汉子甚至想上前帮忙,却被虎子一人如拦住,竟是半分便宜也占不到。
上官昀对周围的吵嚷充耳不闻,从马车上拿下一个水囊。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掀开了小男孩的裤腿。
他腿上确实有一片青紫色的瘀伤,看着颇为吓人。
上官昀将清水对着那瘀伤泼了上去,在那片肌肤上轻轻揉搓。
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
骇人的瘀伤竟迅速晕开变淡。
最后竟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露出了底下完好无损的皮肤。
“啊?”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呼。
“这……这是怎么回事?伤是画上去的?”
“我的天,原来是骗子!”
话头一转,方才还同情壮汉的众人,此刻纷纷调转枪口:“好你个汉子,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偏要用孩子来骗人!”
“真是丧尽天良啊!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利用!”
“快把他送官!不能轻饶了这种人!”
壮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公子饶命,饶命啊!小人也是一时糊涂,是家里有难处啊!我妻主病重卧床不起,郎中说要用珍贵药材吊命,实在是筹措不到医药费,这才……这才出此下策啊。求您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吧!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好好做人,给贵人烧高香!
人群中有人心软又开始小声议论:“哎,这么说来,倒也是个可怜人。”
“是啊,也没造成什么实际损失,不如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看他也不像大奸大恶之辈。”
上官昀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冷笑一声:“你妻主生了什么重病?在哪家药堂抓的药?”
壮汉一愣,没想到贵人如此难缠,但早己编好了说辞:“是一种罕见的怪病,大夫说需要长期服药才能保住性命。药……药是在悬壶堂抓的。”
上官昀眸色更冷,语气森寒:“药都是你抓的?”
壮汉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我亲自去抓的。”
“都抓了些什么药?”
壮汉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磕巴地吐出几个药名:“甘草……黄芪……还有……还有陈皮……”
上官昀首接戳破了他的谎言:“你说你在悬壶堂抓的药?我认识他们掌柜,请来一问便知你到底有没有在那里抓过药。”
壮汉面如死灰,心虚的眼神瑟缩了一下,知道这回彻底完了。
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试图补救:“我……我记错了!不是悬壶堂,是回春堂!药是在回春堂抓的!”
上官昀唇角的讥讽愈发明显:“去请回春堂掌柜,让他带着账本和这个月的抓药记录过来。”
壮汉信贵人能将人请来,这回是彻底绝望了。
任何谎言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壮汉声嘶力竭地哀嚎:“贵人饶命啊!是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放小的一条生路!”
一旁的小男孩被压抑的气氛所染,吓得哇哇大哭。
上官昀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是冷漠地吐出两个字:“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