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顺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来到外面的大院子,只见一棵高大的槐树矗立其中,许多孩子在槐树下嬉笑玩闹。
余顺望着这些孩子,脑海中努力搜索着他们的名字,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他知道这些孩子肯定认识自己,可自己对他们确实有些陌生了。
于是,他没有贸然上前,而是静静地靠在一旁,仔细端详着孩子们的面孔,试图从记忆深处挖掘出那些熟悉的名字。
渐渐地,几个印象深刻的名字浮现出来,他也一一对应上了:这个是毛恩凤,那个是毛磊,他们俩是堂姐弟,就住在李婆婆家对面的两间屋子里。
那个应该是马文静,住在隔壁屋,他们三人年龄相仿,小时候没少一起玩耍。
还有那个叫赵军,也曾经一起玩过,他家在稍远一点的弄堂里。至于其他几个孩子,余顺只是觉得面熟,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余顺不经意间朝院子另一头瞥了一眼,这一看,他不禁吃了一惊。只见那里静静地站着一位老人,老人手中拄着一根陈旧却坚实的拐棍,拐棍上的纹路仿佛记录着岁月的沧桑和老人的故事。
老人身材高大,虽因年迈而微微佝偻,但身上散发的威严气势却不容忽视。
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神秘而庄重的色彩。
余顺对这位老人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只记得他住在更远的一个独门小院里,平时很少说话,却总是喜欢静静地看着孩子们玩耍。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只要院子里有孩子的欢声笑语,几乎都能看到老人的身影。·优,品,小`说?徃· +哽·新_醉/全¨
余顺从未见过老人家里有其他人,推测他应该是独自居住。
他想起小时候,虽然从未和老人说过话,但却喜欢和老人对视。
老人看孩子的眼神十分慈祥,仿佛在他眼中,这些孩子就是那璀璨的光芒,是无尽的希望。
那眼神如同温暖的阳光,照亮了孩子们的心灵;又似柔和的月光,给予他们宁静与安慰。
在妹妹读小学前,一首寄养在李婆婆这里,余顺来看望妹妹时,也多次碰到过这位老人。
小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可如今,以他40多年的人生阅历来看,这位老人身上似乎有着不寻常的故事,隐隐透着一股军人的气息,而且绝不是普通的军人。
余顺暗自想着,这一世,有机会一定要找老人聊聊,弄清楚他以前的经历。
印象中,好像在妹妹快上学的前一年,就再也没见过这位老人了,也不知道他是离世了还是搬走了。
这时,毛磊发现了靠在一旁的余顺,热情地跑过来邀请他一起玩。
毛恩凤、马文静和赵军也在一旁喊道:“顺哥儿,快来一起玩呀!”
余顺连忙摆手拒绝,心里想着:天呐,我这40多岁的老灵魂,哪能跟你们这些小屁孩玩到一块儿去。
“不去,不去,你们玩吧。”说着,他还轻轻把毛磊往孩子群中推,毛磊没站稳,被推了回去。
见余顺不肯加入,孩子们倒也没扫兴,继续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不知是谁提议,大家开始比赛谁更勇敢,从高处往下跳。一开始是在阶梯上一阶一阶地比,随着阶梯逐渐增高,几个年龄小一点的孩子害怕了,纷纷认输退出。
最后,只剩下毛磊姐弟和赵军。他们都成功从最高的阶梯上跳了下来,难分胜负。_我?的?书/城¨ ?埂¢歆?最¨全*
这时,他们把目光投向了靠墙立着的一辆28大杠自行车。这自行车的后座比孩子们的身高还高,毛磊这调皮的孩子第一个冲过去,试图攀上去。
他整个人挂在自行车一侧,双手用力扳着座椅,左脚踩在脚踏板上,右脚拼命往上抬,努力想蹬到后座上去。
就在这时,余顺敏锐地发现自行车开始向毛磊那边倾斜,情况十分危急。
他赶紧跑过去,边跑边大声喊道:“毛磊,快下来,要倒了,要倒了!”
毛磊听到余顺的呼喊,扭头看向他,嘴里还问:“什么倒了?”
可就在他扭头的瞬间,自行车失去平衡,朝着他倒了下去。
还没等余顺跑到跟前,毛磊就被自行车压在了身下,疼得哇哇大哭起来。
老人应该也早就发现了这一幕,拄着拐棍急忙向这边赶来。
但由于腿脚不便,他的速度远不及余顺。
余顺迅速跑到自行车旁,在那一瞬间,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只是个六岁的孩童,也没考虑自己是否有力气扶起自行车,伸手就去抬。
手刚碰到自行车,他才想起自己的年龄,心里犯起了嘀咕:我能抬起来吗?然而,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一搭手,自行车竟被他抬起了一点。
余顺心中诧异:咦,怎么比记忆中的二八大杠轻这么多,这个时代难道就有假冒伪劣产品了?
他再稍稍用力,整个自行车被抬起了一大半。
毛磊手脚并用,从车子下面爬了出来。余顺没觉得有多吃力,双手抓住自行车中间的杠,提到胸前,然后改为推的动作,想把自行车重新立起来。
但由于身高限制,他双手举过头顶后,离把自行车立起来还差一大截。余顺看到自行车对面是一堵墙,便自然地双手往后收了一点,接着猛地发力,将自行车向前推去。
自行车立了起来,可还没等站稳,便又向墙那边倒去,“砰”的一声,反弹回来向余顺这边倒。
早有准备的余顺伸出双掌,稳稳地扶住了自行车。自行车在他手中轻轻晃了晃,终于立稳了。
余顺转身关切地问还在哭泣的毛磊:“磊子,有没有压到哪里?”毛磊只是一个劲地哭,没有理会他。
这时,老人也赶到了。他伸出宽大厚实的手,将毛磊从地上抱了起来。
老人的手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感到安心。只见老人用手从头到脚仔细地摸了摸毛磊,像是在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随后,老人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对余顺说:“没伤到哪里,应该只是吓着了。”
老人的嗓音十分奇特,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仿佛他的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每一个字说出来都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这声音听起来就像生锈的机器发出的嘎吱声,又像是破旧铜锣的余音,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完全不像是正常人能发出的声音。
余顺抬头看向老人,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离老人这么近。
天色己黑,借着月色和屋内透出的灯光,他隐约看到老人喉咙处有一块很大的疤痕,脸上似乎也有一些淡淡的、不太明显的疤痕。
这时,毛磊的爸爸从房子里出来,快步向这边走来。
他可能是听到了儿子的哭声,显得有些着急,边走边问毛磊怎么了。
毛恩凤赶忙跑上前,一边比划一边向叔叔讲述事情的经过,其他孩子也在旁边七嘴八舌地插嘴。
等毛磊爸爸走到跟前,从孩子们的讲述中了解了事情的缘由,他连忙蹲下身子,关切地问儿子有没有哪里疼。
毛磊看到爸爸,哭声更大了,猛地扑进爸爸怀里,哽咽着说:“爸,我怕,我怕……呜呜呜,我怕。”
这时,老人对毛磊爸爸说:“磊子他爸,我检查过了,孩子没受伤,好好哄一下就行。”
毛磊爸爸似乎对老人十分信任,抱着孩子站起身说:“嗯,谢谢冷太爷,我带孩子回去了,谢谢啊!”
“好了好了,你们也都散了,别玩了,都回家去。再不回去,我就叫你们爸爸妈妈打你们的屁股!”毛磊父亲的话一出口,孩子们便一哄而散。
“太爷”,余顺心中诧异,这老人的辈分这么高,得有多大年纪啊?
他正想着,准备跟着一起走。
这时,老人伸出拐杖拦住了余顺,“你是顺哥儿吧?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没等余顺同意,老人便蹲下身子,放下拐杖,双手开始在余顺身上摸索起来。老人的力气很大,余顺试图挣脱,却怎么也挣不脱。
老人严肃地喝了一声“别动”,余顺便不敢再动了。
老人摸得很慢,比刚才检查毛磊时慢了许多,而且刚才摸毛磊是单手,现在是双手,仿佛在仔细测量余顺身上的每一块骨头。
最后摸到脚时,老人还让余顺脱了鞋。余顺本不想脱,可被老人严厉的眼神一瞪,只好乖乖照做。
那眼神充满了威慑力,和老人平时看孩子们的慈祥眼神截然不同。
等老人摸完,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说:“你力气很大,不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有的。”
余顺心中一惊,他也不清楚六岁孩子该有多大的力气,担心被老人看出破绽,连忙掩饰道:“我,我可会吃了,我一顿能吃两碗饭呢!”
说着,还夸张地用手比划了一个很大的碗,比自家吃饭的碗大多了。
老人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自言自语道:“以前也没发现这娃有这么大力气。”
然后又认真地看着余顺,正色道:“顺哥儿,想不想学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