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劳斯莱斯停在高露家小区转角。女孩对着遮阳板的镜子匆忙补妆,突然抓住叶天正要开车门的手:“初五我也回天都,你来接我吗?”
叶天瞥见她眼中闪动的期待,故意逗她:“看情况吧。”
“叶天!”
高露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正要发作,突然意识到口红还没抹匀,赶紧又转向镜子,“你是不是打算带别的女人回去?”
“到了。”叶天按下车门锁,打断她的试探,“再磨蹭你爸该出来倒垃圾了。”
看着高露踩着高跟鞋慌慌张张跑进小区的背影,叶天摇头笑了笑。
暮色渐浓,街道两旁的红灯笼次第亮起。叶天打开车窗让冷风吹散车内的香水味,拐上通往城郊的高速路。
就在这时——
吱——!
一辆银色奥迪A7突然从岔路口冲出,横停在劳斯莱斯前方。叶天猛踩刹车,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操!”
他连按三下喇叭,氙气大灯将奥迪照得雪亮。对方却纹丝不动,像块故意搁浅的礁石。
叶天阴沉着脸下车,皮鞋重重踩在结霜的路面上。他走到奥迪驾驶座旁,指节叩在车窗上的力度足以震碎冰凌。
车窗缓缓降下。
首先钻入鼻腔的是记忆中熟悉的迷迭香气息,接着是一缕垂在方向盘上的酒红色卷发。
驾驶座上的女人转过脸,红唇勾起熟悉的弧度:
“好久不见啊,叶同学。”
丁紫晴。
叶天僵在车门外,寒风吹散了他所有准备好的质问。后视镜里,劳斯莱斯的日行灯像两只错愕睁大的眼睛。
“怎么?”
丁紫晴指尖轻轻敲击方向盘,镶钻的美甲折射着霓虹灯光,“这才多久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你想干嘛?”
叶天单手撑在奥迪A7的车窗框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寒风吹乱他的额发,却吹不散车内飘出的迷迭香气息。
丁紫晴的红唇在暮色中弯成一道锋利的弧线。
她不紧不慢地从扶手箱取出一盒细支香烟,镀金打火机“咔嗒”一声窜出幽蓝火苗。
“不干嘛!”
她吐出一缕青烟,烟头在昏暗车厢里明灭,“就是想看看这辆挂着天都牌照的劳斯莱斯,是谁家的少爷开回我们这小地方。”
烟味混合着她身上的香水味,勾起叶天某些模糊的记忆。
“现在知道了?”
叶天直起身,大衣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能让开了吗?”
丁紫晴忽然轻笑出声。
她摘下墨镜,露出那双标志性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涂着星砂色的眼影。
“别这么绝情嘛。”
她将烟灰弹在车载水晶烟灰缸里,“好歹是老同学,大过年的,叙叙旧都不行?”
远处村口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在两人脸上投下流动的红光。
叶天瞥见后视镜里自己紧绷的下颌线:“我们有什么旧可叙?”
“这个怎么样?”
丁紫晴突然从手套箱取出一张烫金卡片,两指夹着递出车窗。
《疯狂的自行车》首映礼邀请函。烫银字体在暮色中微微反光,右下角印着“特别出演:丁紫晴”。
叶天瞳孔微缩。
前世记忆里,丁紫晴明明去了华尔街投行,这辈子怎么成了演员?
而且这部《疯狂的自行车》他记得清清楚楚——前世是部小成本喜剧,主演名单里根本没有丁紫晴。
“初七我在天都路演。”她的指甲轻轻刮擦着邀请函边缘,“来给我捧场不?”
寒风卷着鞭炮碎屑从两人之间呼啸而过。
叶天盯着卡片上那个陌生的电影公司logo——“青橙影业”,这在前世根本不存在。
“初七不一定有空。”他最终接过卡片,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丁紫晴突然探出车窗。
这个动作让她的红唇几乎擦过叶天下巴:“接了邀请就得来哦。”温热的呼吸带着薄荷烟味,“不然......”
她没说完后半句,只是将还剩半截的烟塞进叶天唇间,然后猛踩油门。
奥迪轮胎在结冰路面上空转半秒,随即像离弦之箭般蹿出,车尾灯在雪地里拖出两道猩红轨迹。
叶天站在原地,唇间的女士香烟滤嘴上还沾着口红。
他取下烟卷,发现上面印着个清晰的齿痕——这让他又不禁回忆起高中的时光。
叶天回头望向奥迪消失的方向,那里只有漫天飞舞的雪沫,和一张烫得指尖发疼的邀请函。
这个世界线,确实变得不一样了。
雪越下越大,劳斯莱斯的轮胎碾过村口积满雪的青石板路时,叶家老宅的灯笼已经亮成一片红海。
叶天匆忙下车,大衣下摆扫过门墩上厚厚的积雪,留下道深色痕迹。
“吱呀——”
推开老宅斑驳的木门,院内上百双眼睛齐刷刷转过来。
八仙桌上的八个凉菜摆得整整齐齐——酱牛肉切得薄如蝉翼,皮冻晶莹剔透,炸花生米颗颗圆润——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你跑哪里去了?”
叶军“噌”地站了起来,手机在桌上震得瓷碟轻响,“打了七个电话都——”
“爸,对不起!我手机没电了。”
叶天讪笑着晃了晃黑屏的手机,雪花从发梢甩落,“去了趟东海市区。”
老爷子突然用拐杖重重敲了下地面。红木拐杖与青砖碰撞的闷响让叶军立刻噤声。
“孩子忙事业容易吗?”
老人瞪了儿子一眼,转头对叶天露出慈祥的笑,“来,大孙子,到爷爷这儿坐!”
叶天这才注意到主桌的空位——紧挨着老爷子右手边,桌上摆着套明显比其他位置更精致的青花瓷餐具。
他三步并作两步穿过院子,沿途远方的亲戚议论声蚊子似的嗡嗡作响:
“听说小天现在身家过亿了......”
“老李家闺女想介绍给他......”
“那辆劳斯莱斯听说要八百多万......”
主桌上坐着叶家二代的核心人物:叶军七姐弟和他们的配偶,镇信用社主任的表叔公,还有村里退休的老支书。
而第三代里——只有叶天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