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恪站在楼船的船头,他的手中紧握着陆抗的降书。然而,他的脸上并没有胜利者的笑容,只有深深的愤怒和决绝。他毫不犹豫地将降书撕成碎片,然后猛地扬起手,将这些碎片如同雪花一般撒向波涛汹涌的江面。
纸屑在风中飞舞,尚未落入水中,便被突然掀起的狂浪托上半空。它们在残月下宛如万千白蝶,振翅欲飞,却又被无情地卷入黑暗的漩涡。
就在诸葛恪转身的一刹那,一阵清脆的甲胄铿锵声突然响起,如同惊雷一般,震撼着整个江面。他定睛一看,只见三百名解烦军正跪在血泊之中,他们的手中高举着刚刚从阵亡同袍身上剥下的染血战甲。
"韩当将军的旧部何在?"诸葛恪突然暴喝一声,他的声音如同咆哮的雄狮,震得桅杆上栖息的秃鹫惊恐地腾空而起。
"在!"随着一声怒吼,五十名断臂残肢的老兵从尸堆中艰难地爬起。他们的身上布满了伤痕,有的甚至失去了肢体,但他们的眼神却充满了决绝和坚毅。^8′1~k!s.w?.^c!o?m¢他们用牙咬着刀背,艰难地列队站好。
其中一名老兵,他的独目中流淌着脓血,然而,他却毫不犹豫地将韩当遗留的虎头兜鍪戴在了自己那骨茬外露的断臂上。
诸葛恪见状,心中一阵激荡。他猛地扯开身上的陆家绛色战袍,露出了内里的素麻丧衣。他的动作迅猛而决绝,仿佛是在向世人宣告他的决心和愤怒。
紧接着,他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抓起一支火把,毫不犹豫地掷向那堆积如山的魏军箭矢。刹那间,火焰腾空而起,照亮了整个江面。
对岸曹璟的王旗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连旗帜上的每一根丝线都清晰可见。"今日起,东吴再无陆家军!"他挥剑斩断桅杆上的陆氏将旗,布帛坠入火堆时爆出刺目蓝焰——这是陆家秘制的航海信号药,此刻却成了焚毁旧誓的业火。
凌烈突然像发了狂一样,用拳头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胸膛,同时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吼。他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仿佛要冲破云霄。随着这声嘶吼,他猛地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满身狰狞的刀疤。
这些刀疤纵横交错,有的深可见骨,有的则是刚刚愈合不久的新伤。\山.叶\屋! *庚_鑫¨蕞`全¨它们见证了凌烈曾经经历过的无数场惨烈战斗,每一道伤痕都是他生死边缘的印记。
“石亭!”凌烈的嘶吼声中充满了痛苦和悲愤,这个地名似乎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紧接着,其他残兵们也纷纷响应,接续着喊出一个个刻骨铭心的地名:
“夷陵!”
“合肥!”
“江陵!”
每一个地名都伴随着刀剑劈地的铮铮鸣响,仿佛那些曾经的激战就在眼前重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雷霆万钧,震得江水都为之倒卷。
当最后一声“白帝”响彻云霄时,那个独臂老兵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用自己的断肢夹住火把,毫不犹豫地点燃了自己花白的须发。火焰瞬间吞噬了他的头发和胡须,他却毫无惧色,任由火势蔓延。
诸葛恪目睹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他抓起陆逊遗留的鱼鳞甲,甲叶间还插着曹休的断箭。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地将断箭从甲叶中拔出。黑血顺着护心镜的裂痕滴落,在甲板上汇聚成了建安二十西年的赤壁水纹。
“此甲浸过长江水、饮过魏狗血——”他面色凝重,眼神如炬,仿佛能穿透江水看到对岸的敌人。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断箭刺入掌心,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沿着箭杆的纹路流淌,最终汇聚成吴钩的形状,仿佛在诉说着他的决心和勇气。
“今日再添一笔东吴儿郎的赤诚!”他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带着一种决绝和悲壮。
解烦军的士兵们突然齐刷刷地割断了左袖,布条在空中飞舞,然后被系在了韩当旧部的残肢上。这些残肢虽然己经残缺不全,但依然能让人感受到他们曾经的英勇和无畏。
那个独目老兵用牙撕开酒囊,烈酒如瀑布般浇在断矛的尖端。他的独目中充满了血丝,瞪着对岸陆抗的将旗,仿佛要将那面旗帜撕碎。
“老子这条命,是诸葛子瑜从石亭捡回来的!”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却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今日便还给他儿子!”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江雾时,诸葛恪站在船首,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高大。他身后的三百死士皆以白布蒙眼,这是东吴水师与敌偕亡的古礼。江风掀起他们的素麻丧衣,露出每个人胸前用血画的辛夷花。那鲜艳的红色在素白的丧衣上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他们心中燃烧的火焰。“击鼓!”诸葛恪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江面上炸响,震耳欲聋,仿佛要将这平静的江面撕裂开来。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战鼓如雷,震耳欲聋。这激昂的鼓声,如同战斗的号角,激励着每一个士兵的斗志。 就在战鼓声起的瞬间,韩当的旧部突然齐声唱起了建安十三年的《踏江谣》。那沙哑的嗓音,虽然并不优美,但却充满了沧桑和力量,与金铁交鸣之声交织在一起,竟然压过了对岸魏军的号角声。
独臂老卒站在船头,用他那断刀有节奏地敲击着船板。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敲打着人们的心灵,让人的心跳也随之加快。而随着他敲击的节奏越来越快,解烦军的战吼声也越来越高,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席卷而来。
“魂归处——”
“大江流!”
“身虽殁——”
“吴钩在!”
这一声声怒吼,如同雷霆万钧,震得曹璟水寨的龟甲灯齐齐炸裂,仿佛这些灯光也被这气势所震撼。而陆抗的将旗,在这飓风中更是不堪一击,瞬间被撕裂成了碎片。
当诸葛恪挥剑指向对岸时,那个点燃了须发的独目老兵,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驾着一艘火舟,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阵列。他的身影在江面上拖出了一道赤色的尾迹,宛如周瑜在世时烧穿赤壁的炎龙,气势磅礴,令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