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月亮上的嘟嘟 作品

第53章 断刃藏锋

子夜时分,濡须坞被一层薄薄的江雾笼罩着,空气中弥漫着腥咸的味道。·w-e.n·x~u\e!t¨x?t-.*c`o\m.诸葛恪手提一盏灯笼,缓缓地走过这片尸骸遍地的滩涂。月光洒在地上,将韩当旧部哗变时留下的血渍映照得泛着青黑的光芒。

诸葛恪弯腰拾起半截断裂的吴钩,这显然是白日里某个丹阳锐士的遗物,刃口处还卡着顾氏私兵的锁骨碎渣。他凝视着这把残损的兵器,仿佛能看到当时激烈的战斗场景。

突然,他猛地将手中的灯笼掷向江面,灯笼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落入水中,火光瞬间惊起了蛰伏在江边的夜鹭。当第一声战鼓响起时,那沉闷的鼓点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撞碎了这片死寂。

残存的将士们从尸堆中艰难地抬起头,他们的目光被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将旗所吸引。那是陆抗倒戈那日被焚毁的将旗,如今己残破不堪,但依然屹立不倒。而站在将旗之下的,正是大都督诸葛恪。

他的雪白中衣上溅满了叛军的脑浆,显得有些狰狞可怖。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透露出一种不可动摇的决心。

"击鼓!"随着诸葛恪这声怒吼,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夜空中炸裂开来,久久回荡。~微,趣,晓′税~ _毋·错`内\容~鼓手们闻听此令,毫不迟疑地挥动鼓槌,战鼓的节奏瞬间变得急促而猛烈,如暴风骤雨般席卷而来,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拾起你们同袍的牙旗!"诸葛恪的声音再次响彻夜空,他的语气激昂而坚定。与此同时,他猛地撕开自己的衣襟,袒露在外的胸膛上,一道狰狞可怖的箭疤赫然显现。这道疤痕,正是征伐山越留给他的印记,它见证了那场惨烈的战斗,也见证了他的英勇和坚韧。

月光如水洒在他身上,那道疤痕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仿佛在诉说着他曾经经历过的生死瞬间。然而,诸葛恪并未因此而退缩,他紧咬牙关,抓起滩涂上的骨灰,毫不犹豫地将它们用力扬向夜空。

骨灰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它们在夜空中飞舞,仿佛是那些逝去的同袍们的灵魂在翩翩起舞。当骨灰落入江水时,江水泛起了磷火般的幽光,如梦如幻,令人心悸。

"让对岸的叛徒看清楚——东吴儿郎的魂,烧成灰也能迷了魏狗的眼!"诸葛恪的怒吼如同咆哮的雄狮,在江面上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愤与决绝。他的声音在夜空中久久不散,仿佛要将这股悲愤传递给对岸的敌人,让他们知道东吴儿郎的不屈与顽强。,比,奇¢中/雯+蛧, ·已¨发/布*醉.新?蟑,节?

当凌烈缓缓地将陆逊昔日的鱼鳞甲抬到面前时,甲叶间卡着的那支曹休箭镞,仿佛还残留着当年的杀意和血腥。箭镞上的锈迹,随着凌烈的动作,正一点一滴地往下滴落,仿佛是岁月的眼泪,诉说着那段尘封的历史。

诸葛恪凝视着这副铠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他轻轻地将甲胄浸入江中,江水泛起的涟漪,似乎在抚摸着这件历经沧桑的战甲。血锈在浪涛的冲击下,慢慢地晕开,如同建安二十西年的赤壁晚霞一般,绚丽而又凄美。

就在这时,诸葛恪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父亲擦拭此甲时的情景。父亲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败军之将的铠甲,要比新甲多浸三次盐水,才能洗去耻辱。”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

“取火来。”诸葛恪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毫不犹豫地割破自己的手掌,让鲜血滴落在护心镜上。刹那间,镜面的裂痕被染成了赤蛇,仿佛是被唤醒的远古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今夜,就让将士们用敌军的箭杆烧火造饭。”诸葛恪的目光扫视着西周的士兵,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种决绝和霸气。

当炊烟袅袅升起,裹挟着箭矢的桐油味飘散在空气中时,那些己经饿了三日的士卒们,突然红了眼眶。这熟悉的气味,让他们想起了陆家水军惯用的箭矢,想起了去年与陆抗部曲共同饮下的庆功酒。

诸葛恪登上箭楼,手中紧握着父亲北伐时吹裂的犀角号。他的目光越过江水,落在对岸。曹璟的王旗正在升起,而在其下方,陆抗的将旗也缓缓展开。那绛色的旗面,在夜风中舒展如剖开的鱼鳔,鲜艳而又夺目。

“江东的雨——”他突然高举起号角,用尽全身力气吹响,那声音犹如裂帛一般,在江雾中撕开一道口子。

这号角声仿佛唤醒了沉睡的灵魂,残存的韩当旧部们纷纷从尸堆中艰难地爬起。他们衣衫褴褛,身上沾满了鲜血,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们用断矛敲击着浸血的盾牌,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战鼓一般,震撼着整个江面。

就在这时,诸葛恪猛地抽出陆逊临终前赠予他的佩剑,毫不犹豫地斩断了自己的发髻。那白发与黑丝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条绞索一般,首首地坠入了江涛之中。这一幕,仿佛是一种决绝的宣告,也是一种对敌人的挑衅。

“明日五更,本督将亲自操舟冲阵!”诸葛恪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带着无尽的决心和勇气。他将断发小心翼翼地塞进阵亡将士的骨灰坛中,仿佛这断发代表着他的生命,与那些死去的将士们融为一体。

“若我战死,便将这坛子掷进曹璟的帅帐——让他看看,东吴的雪,落在魏土上也是烫的!”他的话语如同燃烧的火焰,在夜空中熊熊燃烧。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只有江水的流淌声在耳边回响。诸葛恪独自一人坐在残破的楼船上,手中摩挲着陆抗冠礼时赠予他的玉簪。那玉簪温润光滑,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仿佛承载着陆抗的祝福和期望。

然而,突然间,诸葛恪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猛地将玉簪折断。那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他毫不犹豫地将断成两截的玉簪插进舆图上的柴桑位置,那里,隐藏着陆家未及撤离的祖坟。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跑上前来,单膝跪地,禀报道:“大都督,解烦军到了!”

舱门洞开的刹那,江风卷着新到的援军涌入。这些孙权亲派的精锐却穿着陆家部曲的绛色战袍,诸葛恪望着他们铠甲下的素麻丧衣,突然狂笑出声。

"不愧是陛下……”他拔出玉簪碎片,血珠顺着江东六郡图上的长江纹路流淌,"既要借陆家的皮,又要诛陆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