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月亮上的嘟嘟 作品

第58章 赠言千金

建初二年的暮秋,天气己经有了些许凉意,寿春驿馆的庭院里,雏菊却开得正艳,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白¨马*书!院` \免!沸_岳+黩*

曹璟策马疾驰而来,马蹄声如雷,扬起的尘土和劲风,如同一股旋风,猛地冲进了庭院。他的速度极快,仿佛要将这宁静的画面撕裂开来。

马蹄带起的风,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掀翻了满宠案头的青瓷砚台。砚台在空中翻滚着,最终“砰”的一声,摔落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墨汁像黑色的雨点一样飞溅出来,溅落在太尉印绶上,将“录尚书事”那几个鎏金大字染成了一片狰狞的鬼面。

曹璟翻身下马,他的陨铁刀鞘还沾着巢湖的水藻,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他快步走到满宠面前,单膝跪地,抱拳说道:“仲父……这扬州,离不得您啊!”

满宠静静地坐在案前,他的身影如同枯枝一般,显得有些单薄。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枯枝般的手指,轻轻地捻碎了一朵白菊。白色的花瓣在他的手中破碎,花汁顺着他的掌纹渗进了《淮南屯田策》的竹简里。

那竹简上,恰好写着“王凌”二字,花汁的渗入,使得这两个字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墨渍,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满宠看着那团墨渍,缓缓说道:“子玉(曹璟表字),你看看这白菊的根。”说着,他用力劈开了那肥硕的根茎,露出了里面蛀空的孔洞。

“淮南的世家,就如同这白菊一般。外表看似光鲜亮丽,内里却早己被蛀空,腐朽不堪。”满宠的声音平静而又冷漠,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我/地*书^城* ,已¨发?布^蕞/鑫¢彰.結^

曹璟看着那被劈开的白菊根,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满宠所言不假,淮南的世家们,虽然表面上对朝廷恭顺,暗地里却各怀鬼胎,相互勾结,企图谋取私利。

暮色渐渐笼罩了整个庭院,青石井栏在暮色中显得越发灰暗。满宠突然站起身来,推开了北面的窗户。

窗外,洛阳新赐的礼器正在装车,一辆辆马车整齐地排列着,车上的礼器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寒光。而那玄钺的寒光,映照在院中盛开的白菊上,使得那些原本洁白如雪的花瓣,竟泛起了一层尸斑般的暗褐色。

"当年文烈将军(曹真)临终前夜..."满宠用冰鉴舀起井水,水面浮着曹睿诏书的碎屑,"曾在此院埋下三坛烈酒。"

曹璟的玉璜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猛地吸附到了井中铁链上。这铁链并非普通之物,而是满宠特制的测贪机关。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井底的水面泛起一阵涟漪,紧接着,半卷竹简缓缓浮出水面。这竹简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田契名录,然而,在这些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有两个字却格外引人注目——“王凌”。

这两个字被朱砂圈成了滴血状,仿佛是被人特意标记出来的一般。曹璟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凝视着这两个字,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此简浸过合肥守军的血。”满宠的声音在曹璟耳边响起,他将竹简轻轻按进花泥中,“你且细闻。¨小?税?C-m′s_ ~庚¨薪¢罪~全.”

曹璟依言凑近,一股腐土的腥气夹杂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那味道异常浓烈,让人作呕。

“淮扬世族的铜臭,比战场血腥更蚀骨。”满宠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愤恨。

曹璟紧紧握住竹简,手背的青筋因为过度用力而暴起。突然,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原本就有些残破的竹简竟然在他手中迸裂开来。

无数的碎屑西散飞溅,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这些碎屑仿佛有生命一般,纷纷吸附在曹璟手中的陨铁刀身上。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碎屑竟然在刀身上拼凑出了“广陵”、“庐江”等郡名。

满宠见状,忽然从怀中摸出半块磁石,然后开始研磨起来。随着他的动作,石粉如雪花般飘洒向菊花丛。

“磁能引铁,权欲引祸。”满宠喃喃说道,“那王凌门前的石兽,可是用河内磁石雕的。”

子时的寿春官道上,飘着丝丝冷雨,寒意逼人。满宠的牛车在青石板路上辘辘前行,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曹璟手持缰绳,缓缓跟在牛车后面,为满宠送行。走着走着,他忽然瞥见车帘被掀起了半角,露出一只如枯枝般的手。

“子玉,取我剑来。”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从车帘后传出。

承影剑出鞘的瞬间,寒光如闪电般划破夜空,惊起了栖息在枝头的夜枭。夜枭扑腾着翅膀,发出一阵惊慌的叫声,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寒光所震慑。

剑锋在泥地上划过,发出“嗤嗤”的声音,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仿佛是大地被撕裂的伤口。满宠凝视着这道沟壑,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神色,缓缓说道:“这剑随我己有三十载,它见证了我的每一次战斗,每一次杀戮。”

他屈指轻弹剑身,剑身发出一阵清脆的龙吟声,然而在这龙吟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细碎的哀鸣。满宠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哀伤,“你听,这剑脊里的冤魂还在哭泣。”

剑尖挑起路边的一朵菊花,花瓣在风中簌簌而落,如同雪花般飘洒。满宠的目光随着花瓣的飘落而移动,轻声说道:“二十年前,我任许昌令时,曾焚尽世家的田契。”

突然,他手腕一抖,剑刃如闪电般划过,花茎应声而断,乳白的汁液溅落在曹璟的战袍上,宛如点点泪痕。满宠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清流与污血同色,为官者当如砥石,无论遇到怎样的浊浪,都要保持自己的棱角分明。”

说罢,他翻转剑身,剑身的寒光映照出曹璟年轻而英俊的面庞。曹璟凝视着剑身中的自己,仿佛能从满宠的话语中感受到他一生的坚持和信念。

就在这时,雨丝突然变得密集起来,如珠帘般垂落。雨水打在剑身之上,溅起一片白雾。在这片白雾中,竟隐隐显现出当年满宠杖杀贪吏的场景。

那汝南太守被按在冰冷的冰鉴上,后背烙着“民脂”二字,他的惨叫声在白雾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牛车忽停,满宠解下腰间错金带钩:"此物是武皇帝赏赐,重三斤九两。"他将带钩悬于剑尖,"做人的分寸,要比这金钩更准。"

带钩在雨中摇晃,钩首螭龙的瞳孔突然脱落——竟是两颗磁石:"王凌人未至,便赠你南海明珠,内嵌河内磁屑。"满宠冷笑捏碎磁石,"你以为他图什么?"碎石粉被雨水冲成"交质"二字,恰是当年荀彧谏曹操的典故。

远处传来更鼓,满宠突然引弓搭箭。箭矢穿透雨幕,钉在三百步外老槐树"王"字告示上:"建安二十三年,我随夏侯将军征孙权,三日夜行八百里。"他抚过弓背裂纹,"弓不可张满,弦不可久绷——就像你改良霹雳车,射程虽远,炸膛者己有七架吧?"

曹璟猛然抬头,却见满宠从箭囊抽出三支箭:一支箭头锈蚀,一支箭杆虫蛀,一支翎羽残缺:"这三箭,一曰急功,二曰近利,三曰虚名——"他折断箭矢掷入泥潭,"皆非良器。"

天际惊雷劈开夜幕,满宠突然咳嗽不止。他掏出血帕包裹的磁石,塞入曹璟掌心:"此石采自官渡古战场,能吸附世间奸邪。"磁石上的暗纹竟是淮南水系图,广陵位置泛着诡异的铁锈红。

"临别赠你三句话。"车轮重新转动时,满宠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见民瘼如见沸鼎,遇豪强当遇豺虎,逢抉择..."余音被雷声吞没,曹璟展开老者掷来的帛书,上面赫然是曹真临终笔迹:

"逢抉择时,问剑不问心。"

当曹璟策马回城时,发现龙泉剑柄暗藏机括。旋开竟是满宠手书的《制衡策》,首句墨迹被雨浸透:"制衡之道,在磁石两极之间"。而在百里外的汝南,王凌正将磁粉撒入酒樽——那是他安插在满宠车队的细作,昨夜盗出的"测贪磁石"的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