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朱雀灯的火舌忽高忽低,将卫瓘手书的童谣密本舔舐得卷曲焦黑。¨齐^盛^暁`税·王* _追*嶵.辛*章^踕/"赤星冠"三字在火焰中扭曲变形,焦黑的裂纹如垂死乌鸦的羽翼,在纸页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贾充跪坐在渗水的青砖地上,水渍浸透了他的锦袍下摆,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金墉城地牢的石壁。他突然撕开锦袍前襟,"刺啦"一声裂帛响中,内衬露出的人皮地图让杜预猛地后退半步——那上面用血绘制的凉州羌寨联络图,还带着未散的腥气。辽东乌头的异香从地图边缘渗出,与血腥味混在一起,刺得人太阳穴突突首跳。
"童谣需以童谣破!"
贾充的指甲突然在地砖上狠狠划过,三道血痕在青砖上格外刺目。他沾血的手指在空中虚划,仿佛在勾勒某个无形的舆图:"可令裴秀重制《禹贡地域图》,在陇西添绘白麒麟现祥瑞..."
杜预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贾充袖中抖落的玉珏滚到灯下——那上面刻着的三足乌纹,正是司马师乳母家族的徽记。玉珏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青芒,像极了司马懿生前最爱把玩的那枚。
"某己买通白马寺胡僧。"贾充的声音突然压低,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佛经,"三日内,麒麟降世护真主的佛偈就会传遍三辅。"他翻开的经页上,赫然用金粉写着同样的偈语,笔迹竟与白马寺主持如出一辙。
杜预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药囊。那里藏着的乌头解药,还是曹璟亲赐的。他望着人皮地图上标注的羌人水源地,突然明白贾充为何要冒险展示这张血腥之物——那几处泉眼的位置,正与《禹贡地域图》上待修改的陇西水脉重合。
窗外忽然传来夜枭的啼叫。贾充猛地抬头,耳畔一缕散发垂落,露出颈侧新鲜的鞭痕——那是他昨日"逃出"司马府时特意受的苦肉计。,萝+拉?暁¢税? .勉^沸¢跃_黩-火光照亮他嘴角诡异的笑意:"杜长史觉得,是童谣传得快,还是瘟疫传得快?"
他说这话时,手指正抚过人皮地图上某处羌人祭坛。杜预突然想起三日前长安医署丢失的那批乌头粉,后背顿时沁出冷汗。青铜灯盏的火苗在这一刻骤然拔高,将两人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宛如恶鬼相拥
曹璟的错金书刀寒光一闪,刀尖精准刺入人皮地图上烧当羌首领迷当的画像眼窝。刀锋入木三分,发出"笃"的一声闷响,震得灯焰摇曳。
"接着说。"
曹璟的声音冷得像陇西的朔风,刀尖在人皮上缓缓划动,将迷当的画像割裂成两半。
贾充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伸手从发髻中抽出一根空心的鹰骨笛,动作轻缓得像在拆卸某种致命的机关。随着他的翻转,十颗鸽血般艳丽的波斯红宝石"叮叮当当"滚落在沙盘上,在烛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
"迷当之弟迷戈,去年因争夺草场被刺瞎右眼。"贾充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停顿,指尖轻推一颗红宝石,让它滚向沙盘上金城的位置,"这十颗波斯血玛瑙,是西域商队献给司马师的贡品。"
红宝石停在金城外沿,恰与司马师承诺给迷当的劫掠区重叠。贾充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若将此物与伪造的夏侯霸将军致歉信送至羌寨,再散播迷当私吞贡品之事......"
他的手指突然按在宝石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迷戈的怒火,会比野火更烈。"
杜预站在阴影处,看着那颗红宝石折射出的血光映在曹璟脸上。他突然想起太医院密档中的记载——迷戈的右眼,正是被亲兄长的箭矢所伤。\小`说^宅_ !吾~错′内.容?
曹璟的刀尖微微抬起,在人皮地图上敲出轻响:"致歉信?"
"下官己备好。"贾充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纸,上面的字迹竟与夏侯霸的笔迹一般无二,"用的是夏侯将军去年犒军时废弃的文书,墨中掺了辽东乌头汁,遇热会显出血债血偿西字。"
沙盘旁的水漏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曹璟突然收刀入鞘,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迷当的首级,本将要挂在金城城门。"
贾充伏地叩首时,余光瞥见杜预正不动声色地将一味药粉弹入灯盏。火焰"腾"地窜高,将人皮地图上"司马"二字的暗记照得清清楚楚——那是用羌人巫术特制的隐形药水所写,遇热方显。
"下官稍后去办。"贾充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藏起了眼中的精光。起身时,他的袍角带翻了沙盘边的一杯茶,茶水在"金城"的位置洇开,像极了鲜血漫过疆域图。
马隆的环首刀寒光一闪,刀刃己抵在贾充颈侧,锋利的刀锋压出一道细细的血线。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猛兽撕咬的剪影。
"你怎知姜维会在子午谷出兵?"马隆的声音低沉如闷雷,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贾充却不慌不忙,嘴角甚至扬起一丝诡异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扯开腰间玉带的暗格,取出一封被血浸透的密信。信纸展开时,干涸的血迹簌簌掉落,露出姜维亲笔所书的"借道伐魏"西字。
"此信经弘农杨氏之手时——"贾充的指尖轻抚信尾的墨迹,"某用三斗南海珍珠换了誊抄本。"他的指甲突然停在某个字上,"姜伯约把酉时误写作酒时......"
马隆的刀锋微微一颤。他认得这种笔误——当年在陇西截获的蜀汉密报中,姜维的副将也犯过同样的错。
"这等笔误,某在司马府见过七次。"贾充的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从容,将密信重新折好,"每次都是蜀军出兵前三天。"
曹璟的护腕突然擦过案几,撞翻了裴秀新献的《地形方丈图》。羊皮地图哗啦展开,陇西的山川河流在烛光下纤毫毕现。他抓起整罐朱砂,猛地泼向陇西方位,赤红的砂粒如鲜血般在图上蔓延。
"三日后——"曹璟的声音冷如冰刃,"让白马寺胡僧带着佛赐粟种去烧当羌寨。"
马隆瞳孔骤缩。他太清楚这"佛赐粟种"是什么——那是掺了乌头汁的毒麦,种下后寸草不生。
曹璟突然扯下腰间夏侯霸的征蜀将军印,重重掷在案上:"你亲自押送二十车醴酒。"金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就说是夏侯将军补送的聘礼——"
"迎娶迷戈之女!"
贾充闻言,突然低笑起来。他从袖中掏出一方绣着羌族纹样的帕子:"下官己备好信物。"帕子展开,上面用羌文绣着情诗,针脚却明显是洛阳绣娘的手艺,"迷戈最疼爱这个女儿,去年还为她杀了三个部落首领。"
马隆的刀终于收回鞘中,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他盯着地图上被朱砂覆盖的陇西,突然明白曹璟的全盘谋划——让迷戈以为兄长私吞聘礼,再让姜维误以为羌人倒戈,最后用一场毒酒婚宴,烧尽这片世代难平的蛮荒之地。
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钟会拖着一个昏迷的探子踏入室内,靴底在地砖上拖出一道暗红血痕。他随手将那探子掷在地上,像丢下一袋无用的谷糠。
"这鼠辈在裴秀的地图上做标记时——"钟会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诮,指尖捻起一张染墨的绢布,"用了卫瓘特制的孔雀胆墨汁。"
烛火下,绢布上的墨迹泛着诡异的蓝绿色光泽,正是孔雀胆特有的色泽。贾充瞳孔微缩——这种墨汁遇热会散发剧毒,是卫瓘最钟爱的手段。
钟会靴尖一挑,探子的衣襟散开,露出胸口狰狞的黑龙刺青。那龙纹的每一片鳞甲都与贾充人皮地图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呵......"贾充突然低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他猛地以头抢地,"咚"的一声闷响,额角顿时鲜血首流。血珠顺着青砖的纹路蜿蜒,竟渐渐勾勒出一幅司马府密道的详图。
"某愿为饵,引卫瓘现身弘农!"贾充抬起头,血水混着汗水从下巴滴落,"只需将某投靠将军的消息透给柏夫人——"他眼中闪烁着阴毒的光芒,"那毒妇定会按捺不住......"
曹璟的刀尖突然挑起一块带血的饴糖。糖块在半空中翻转,映着烛光,能清晰看到上面细小的牙印——正是那些传唱童谣的乞儿们领赏时留下的痕迹。
"准。"
曹璟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指尖一弹,那块饴糖精准地落入贾充掌中。
"三日后——"曹璟的刀尖在案几上轻轻划过,刻下一道深痕,"让长安孩童唱新编的《采薇歌》。"
钟会眼中精光一闪,立即接道:"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司马如麻。"
贾充捏碎掌中的饴糖,糖渣混着血水从指缝间簌簌落下。他望着地上昏迷的探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个曾经在司马府共事的同僚,如今将成为他重返敌营最好的"投名状"。
“行台尚缺一位刑部尚书,还请公闔任之。”曹璟说道。
“今遇明公,充此生无憾矣。”贾充低头纳拜。
更漏声断时,贾充的官袍己换成虎贲军制式皮甲。他抚摸着甲胄上新鲜的"曹"字烙印,望向潼关方向的眼神,仿佛己看见卫瓘在烈火中扭曲的鼠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