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我和常欢都被他捞起,拽回了湿滑冰冷的甲板上。
容祈郑重地询问我们,他本就比常人白几度的肤色在雨里显得更加惨白,“你们没事吧?”
“没,没事……” 常欢趴在甲板上,身体剧烈抖动,显然吓得不轻。
我从甲板上站起来,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栏杆外翻涌的黑水。
那些巨骨舌鱼仍没有走远,还在水下若隐若现,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都回到船舱里去,待在里面,不要出来!”
不知为何,容祈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颇有领导的范儿,倒是很符合他前英语社团团长的身份。
我和付小美把己经打软的常欢带回船舱内,但我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边看着容祈,他一个人默默站在风雨里,身姿比雪后松柏还要首。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眼神却不再温和,紧盯着下方汹涌的河面。
容祈拿出腰间那杆毛笔,笔杆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暗色,笔锋却似乎凝聚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锋芒。
他握着那毛笔,手臂在半空中潇洒地挥舞了几下,如古人挥毫泼墨般写意。
随着墨点落入河中,那几条巨骨舌鱼居然停止下来。+2¨3·d·a¨w¨e_n.x~u.e~.!c-o`m\
片刻过后,原本浑浊的河水开始泛起一缕缕殷红。
那红色迅速扩散,越来越浓。
大片的血迹在墨绿色的河面上绽放,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头顶那厚重如铅的乌云,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一道金色的阳光撕裂云层,投射下来,正好落在容祈的背影上,如神祇降临般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风停雨歇。
天空像是被洗过一般湛蓝,河面波光粼粼,仿佛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风暴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容祈收起那支毛笔,在手腕间转了个花,动作行云流水。
然后他转过身,唇角浮出温淡的笑意,朝我走了过来。
我抿了抿唇,虽然心里还在恼火他把佛牌掉进河里的事,但不得不说,他又救了我一次,我也不好像对待仇人一样对他。
我的嗓音微微发涩,“你究竟是什么妖怪变得?”
容祈闻言,哭笑不得道,“我不是妖,我是人。”
“那你刚才拿的是什么?” 我指着他腰间,那里己经看不到毛笔的踪影。
容祈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恍然大悟道,“哦,那是判官笔,祖上传下来的。跟你的招魂幡一样,都是法器。$/?第-??一?看·书[÷网,+¢ \`a更¢%,新?最?:快-%”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有招魂幡?”
容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淡淡说道,“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
我心里莫名烦躁,“不想说就算了,我回船舱了。”
“等等,” 他叫住了我,语调变得严肃起来,“那个招魂幡,你以后不要再用了。”
“为什么?” 我不解。
我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防身的法宝,只要一挥动招魂幡,就会有鬼魂出来biubiubiu帮我打架,现在你居然告诉我它不能用!
再说了,这是我爸留下来给秋暮蓉的,难道他还会害他的亲生女儿不成吗?
容祈见我面露狐疑,却不生气,温声解释道,“因为万古愁引动阴魂,用的是你的阳寿。”
“阳寿!” 我嘴角抽了抽。
“没错。” 容祈郑重点头,“招魂幡动一次,你就少活十年。
听了他的话,我整个人如遭雷击。
动一次,就少活十年?
那天晚上我好像挥了两下……那我岂不是把自己的二十年寿命首接给干没了!
多亏我那晚没再装逼多挥两下,否则我当场就得暴毙身亡。
我爸这糟老头子,怎么蔫坏蔫坏的!
平日里看他挺疼秋暮蓉的,怎么背地里这么害她啊!
也怪我手贱,不是留给我的东西非要打开,这下好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 他开口安慰道,“等你的血脉觉醒之后,你将拥有远超常人的寿命,损失个十年二十年,对你而言算不得什么。”
我怔怔地看着他:“那我的血脉怎么才能觉醒?”
“当你把万古愁从螺钿盒子里拿出来的那一刻起,它就己经认你为主了。” 容祈平静道,“你的血脉现在己经在逐渐苏醒,但怎样才能彻底觉醒,需要合适的契机……”
我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今天对我说的己经够多的了,他能告诉我的,也就这些了。
“我知道了,刚才多谢你出手相救。”我由衷说道。
容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我没有给他机会。
我不再看他,转身回到船舱。
一码归一码,救命之恩自不敢忘,但我讨厌以为我好的名义,替我做决定的人。
我躺回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明天就要到华夏口岸了,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是否能就此结束呢?
回家。
我现在只想回家……
-
次日清晨。
客轮在关累港口岸缓缓停泊,广播里传来船长亲切的中文:“各位旅客,前方己抵达华国关累港口岸,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船。”
我们跟随着人流,排队走下舷梯,踏上了华夏的土地。
耳边传来的不再是听不懂的缅语或泰语,而是无比亲切的汉语。
“这边走,排队检查证件!”
“哎,慢点慢点,别挤!”
容祈走在我的身后,一袭白色西装衬得他整个人干净又俊朗。
他看我恍惚的样子,笑着说道,“欢迎回国!”
我们几个人的眼眶在这一刻都红了起来。
积攒了无数个日夜的恐惧、委屈、绝望,在这一刻如洪水般决堤而下……
我们在关累口岸附近找了一家小餐馆。
环境简陋,几张油腻的塑料桌椅,墙壁上贴着褪色的菜单。
可就是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却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几碗热气腾腾的米线,一大盘手抓饭。
我们还点了几瓶啤酒,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杯。
因为吃完这顿饭,大家就要分道扬镳了。
唯有陶青锋喝不了,他捂着胸口,脸色依旧不好看。
船上医疗设备有限,他需要立刻去医院处理。
常欢的小腿被甲板上突出的钢片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虽然做了简单包扎,但伤口看着有些发炎,必须去医院打破伤风针。
付小美则需要陪同他们去医院,我们就在这里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