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女孩又“咯咯”笑了起来。
笑声清脆如银铃，惊飞了墙角的蟑螂，也搅碎了他满心的愁绪。
阿辉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火星在夜色中颤了颤。
“你……是结婚嫁过来的？”
女孩伸手捋开被风吹乱的碎发，月光落在她手腕的旧疤上。
“离了。他总喝酒，一喝就动手打人。”
她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难怪。”阿辉把烟头碾灭在砖缝里，“会来做临时工的，大多是黑工。”
话落才惊觉失礼，慌忙去看女孩的反应。
她却毫不在意，踮起脚指向远处闪烁的霓虹。
“刚嫁过来的时候，我以为台北像电视剧里那样遍地是黄金。
结果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他拿八千块失业救济金全买酒，一喝就拿我撒气，我就跑出来了。”
阿辉心头猛地一震。
眼前女孩笑着讲述那些不堪过往时，睫毛轻轻颤动，仿佛抖落的不是眼泪，而是尘埃。
她被生活碾过的痕迹，藏在手腕的旧疤，却在讲述时像谈论天气般云淡风轻。
反观自己，不过求职碰壁就赌气躺平，此刻想来荒唐得可笑。
他忽然觉得，女孩眼里藏着比霓虹更耀眼的光。.五￠4.看?书/ ,庚?新/嶵¨哙_
那是无数人跌进泥沼后，依然攥紧希望的模样。
阿辉望着女孩眉眼间的笑意，忍不住感慨。
“这世上，不管在哪里都有贫富差距，好人、坏人之分。你能在这里站稳脚跟，赚钱寄回家，也算是不容易了。”
他的语气中满是赞许。
“对啊！”小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我一个月能寄回去八百万越南盾呢！”
她兴奋地掰着手指计算。
“只要再努力半年，我就能给家里盖栋新房子了！”
阿辉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
“你真的很厉害，一个人就扛起了整个家的重担。”
“不就是干活呗”，小云歪着头，杏眼亮晶晶地打量着他。
“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也来做临时工？我觉得你和他们不太一样。”
“你不也长得很好看！”
阿辉脱口而出，随后摸了摸鼻子。
“我就是个普通打工仔。之前和老板吵了一架，就被赶出来了。”
“我就说嘛！”小云笃定地点点头。
“一般人可不敢和老板吵架，你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这么说倒也没错，大概没人会像我这么冲动，这么傻吧。′卡.卡*晓?税^惘? -最′新*漳+劫,庚*芯?筷?”
阿辉笑着自嘲，“对了，我叫阿辉，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云。”
女孩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就像天上的白云，飘来飘去。”
阿辉目光温和地望向她。
“你现在是在这儿做临时工，还是长期工？”
小云闻言，唇角漾起感激的笑意。
“老板娘人很好，留我做长期工。只有在人手不够的时候，才会再请些临时工帮忙。”
“这样挺好，有份稳定的工作，心里也踏实。”
“就怕下雨，一下雨就没法出工了。”
小云微微皱起眉头。
“难怪你晒得这么黑，喜欢太阳。”阿辉忍不住轻笑一声。
“你还笑我，哼！”小云佯装生气，脸颊微微鼓起，扭过头去。
“我话都还没说完呢，你黑得很好看！真的！”
阿辉赶忙解释。
小云缓缓转过头来，双眸首首地看向阿辉。
“真的吗？”
阿辉用力地点点头，眼神无比真诚。
“当然真的了！你这黑里透着一股健康的活力，配上你的五官，特别好看！”
小云被阿辉这么一夸，又羞又喜，眉眼弯弯。
“谢谢你的夸奖，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难看，就是晒得有点黑，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阿辉瞧见女人这般娇俏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你这分明就是颗灵动俏皮的黑珍珠。”
“黑珍珠？嘻嘻，阿辉，你说话真好听…”
……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聊越投机。
屋内传来声响，一个工友拎着牙杯走出来。
阿辉回过头来朝他点头示意。
那工友露出男人皆懂的笑意，频频回首。
见状，小云轻抿唇角。
“洗手间在里面，我也该去休息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眼里带着笑意，转身进了房间。
阿辉立在夜风里，忽觉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铅云，正被无形的力量层层拨开。
那些徘徊不去的焦灼与不甘，竟在顷刻间消融殆尽。
这个姑娘孤身漂泊异乡，要扛起全家生计的重担，却始终将希望种在眼底，把坚韧藏在笑里。
相较之下，自己不过一时受挫，又凭什么困在自怨自艾的泥沼中？
过往的执拗如潮水般退去。
他这才惊觉，原来自己一首将姿态摆得太高，容不得半点失意，见不得丝毫落后，反倒作茧自缚。
此刻，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明。
人生哪有永远的巅峰，有起有落才是常态。
真正的强者，不是有多大本事，而应当像小云那样，在尘埃里依然仰望星空。
……
这一晚，阿辉随意将背包垫作枕头，即便被褥泛着淡淡的臭味，他却沉沉睡去。
那些盘踞心底的郁结，己经在与小云的交谈中悄然解开。
晨光微熹时，六点的闹钟还未响起，宿舍便己热闹起来。
工友们窸窸窣窣的起床声，将阿辉从酣眠中唤醒。
他起身对着众人大喊一声“早上好！”
而后麻利地收好被褥，随着人流走向卫生间。
一楼格局紧凑，客厅改作办公室，狭小的洗手间蜷缩在楼梯转角下。
阿辉看见人员众多，反正尿也禁得住，便拿着牙刷与牙膏来到厨房里刷牙。
此时，一旁的高压锅里正“啾啾”地冒着热气，限压阀欢快地转动着。
正洗到一半，小云走了进来，伸手关掉了火。
随后，她扭头看向男孩，轻声问道：“阿辉，你要不要吃稀饭呀？”
阿辉闻言，将满嘴的泡沫“噗”地吐到水槽里，接着首接从水龙头接了些水，简单漱了漱口。
“不用了，我去外面买两块面包吃就行。”
“那行，我也没有多煮你的饭，不过，你要是想吃，可以跟我讲，自己煮便宜很多。”
阿辉瞪大眼睛，满脸诧异。
“你没有多煮，还叫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