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湿漉漉的,带着浓重的露水气味,吸进肺里带着一丝清冽的凉意。
王淑芬蹲在地上,借着微弱的天光,仔细检查着镰刀的刃口,用磨刀石又蹭了几下,确保足够锋利。
李建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一捆搓好的草绳甩到肩上,那双常年看向土地的眼睛里,是一种习惯了劳作的沉静。
李明睡眼惺忪,手里也拿着一把小点的镰刀,忍不住嘟囔。
“去大伯家帮忙,他们家不管早饭啊?还要咱们自己吃了再去?”
李建国头也不回,声音低沉。
“你大伯家今天多少人下地?都去他家吃,你堂嫂一个人要做多少饭?自己在家吃点垫垫肚子就行了。”
李阳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人确实不少。
自己家西个劳力,父亲、母亲、自己,还有弟弟李明。
小叔家李建民和赵小梅,两个。
大伯家自己就有李建业、张翠花、大堂哥李伟、堂嫂王玲、二堂哥李强、堂妹李娟,再加上一个爷爷,足足七口人。
加起来就是十三张嘴等着吃饭,这还不算可能来帮忙的其他亲戚。
怪不得大伯家不做早饭。
李阳站在院子当中,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腰。
这几天偷偷喝着空间里的水,身体确实感觉轻快了不少。-白~马?书·院~ .嶵_辛?蟑¢劫~哽\新^筷`
虽然离“强壮”还差点,但至少和这年头的普通年轻人一样了。
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能扛住今天的重体力活。
可一想到要弓着腰,重复挥动镰刀这个动作成千上万次,心里还是有点发虚。
他上辈子自从二十岁离开农村后,就再也没干过这种强度的农活了。
清晨的雾气像薄纱一样,缠绕在田野间,尚未散去。
远处的稻田呈现出一片望不到边的金黄色,沉甸甸的稻穗把稻秆都压弯了腰,紧密地挨在一起,昭示着这是一个难得的丰收年景。
还没走到,就看见了李建业一家人己经在田里忙活的身影。
大伯李建业首起腰,看见李建国一家走近,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二弟,弟妹你们来啦!阳阳和明明也来啦!麻烦你们啦”
”客气啥,互相帮忙,当不得麻烦!“
兄弟俩客套了两句,李建业又问李阳。
“听说阳阳发烧感冒了?没事吧?”
“好多了,大伯。”
李阳应了一声,语气平静。
大伯母张翠花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快步从田里走上田埂,嗓门比李建业高了不止一截。
“哎哟喂,建国,淑芬,可算来了!你们瞅瞅,今年这稻子长得是真不赖,颗粒饱满得很!就是这弯腰割稻子,可真把人累得够呛!”
她嘴里喊着累,脸上却堆满了笑,那股子得意劲儿几乎要从眉梢眼角溢出来,好像这满地的丰收全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卡.卡*晓?税^惘? -最′新*漳+劫,庚*芯?筷?
李阳跟着父母和她打了声招呼。
张翠花又说了几句今年的年景和收成,这才开始干活。
李阳没耽搁,拿起一把分给他的镰刀,跟着父亲李建国下了田。
李明也紧跟着下来,李建国正在旁边低声指点他握镰刀的姿势,还有下镰的角度。
没过几分钟,小叔李建民和小婶赵小梅也带着镰刀赶到了。
李建民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样子,见了谁都憨厚地笑笑。
赵小梅则显得精明一些,眼神快速地扫过田里的众人,跟李建国和王淑芬打了招呼。
兄弟俩又和小叔小婶互相问候了一声,便不再闲聊,各自埋头开始干活。
李阳学着父亲的样子,弯下腰,左手攥住一小把稻秆,右手握紧镰刀,贴着稻秆的根部,手臂用力一挥。
“唰!”
一声清脆的响声,一把稻子应声而断。
起初的动作还有些生涩僵硬,割下来的稻茬有高有低,不太整齐。
李阳努力回忆着身体里残留的关于割稻的本能记忆,同时模仿着旁边父亲和李伟的动作。
虽然还是有些生疏,但比起一开始的笨拙,很快就找到了些感觉,速度也慢慢提了上来。
汗水很快就像小溪一样,从额头流下,淌过脸颊,滴进泥水里。
后背的粗布褂子也迅速被汗水浸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又湿又重,很不舒服。
腰长时间保持着弯曲的姿势,酸痛感如同潮水般一阵阵涌来,像是被无数根细小的针不停地扎着,又酸又麻。
他趁着旁边人不注意,悄悄拿出挂在腰间的旧军用水壶,拧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水壶里装的,自然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空间水。
清冽甘甜的液体滑入喉咙,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感迅速扩散到西肢百骸,那种强烈的疲惫和酸痛感,缓解了不少。
他看了一眼旁边同样满头大汗,动作明显慢下来的弟弟李明,把水壶递了过去。
“二弟,歇口气,喝口水。你今年头一次正经下地干这个,别太猛了,慢慢来。”
李明确实累得够呛,脸颊通红,接过水壶,也没客气,咕咚咕咚就灌下去一大口。
水一入口,他眼睛就亮了一下。
“哥,这水咋有点甜丝丝的?你往里面放糖了?嘿,还真管用,喝完感觉身上有劲儿多了!”
李阳笑了笑,随口应付。
“哈,是啊,咱家井水好,我出门前加了点糖。现在这井水打上来,还挺清凉的。”
他不敢说实话。
李建国和王淑芬也带了水,但只是井水掺了一半的空间水,效果自然不能和这纯粹的空间水相比。
糊弄一下弟弟还行,要是被心思细密的父亲发现异常,可就不好解释了。
头顶的太阳逐渐升高,阳光变得越来越毒辣,明晃晃地照射在金黄的稻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田里的水汽被蒸腾起来,混合着稻秆的清香、泥土的腥气,还有大家身上散发出的汗味,形成一种农忙时节特有的复杂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
镰刀划过稻秆时发出的“唰唰”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偶尔有人首起腰,扯着嗓子吆喝一声,互相鼓劲,或者是指挥着把割下的稻子往哪里放。
还有稻穗互相摩擦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大堂哥李伟果然如同设定里那样,像头老黄牛,只顾着埋头苦干,镰刀挥舞得又快又稳,割下来的稻子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动作极其熟练。
二堂哥李强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他手里的镰刀挥得有气无力,割几下就要首起腰歇一会儿,眼神还时不时地往田埂或者远处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小叔李建民和小婶赵小梅倒是很实在,夫妻俩配合默契,闷着头,一言不发地快速收割着分配给他们的那一片。
时间就在这种重复、枯燥又极其消耗体力的劳作中,一分一秒地缓慢流逝。
汗水出了一身又一身,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渍。
终于,当头顶的日头升到最高点,毒辣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时,田埂上传来了爷爷李福山那略显苍老,却依旧洪亮的声音。
“都歇会儿!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