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就听见郭靖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芙儿,你可知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郭芙跪在厅前,眼眶通红,倔强地咬着嘴唇。武敦儒、武修文两兄弟站在一旁,神色忐忑,显然也被牵连训斥。
郭靖负手而立,面色沉肃,周身隐隐有降龙真气流转,显然动了真怒。他见黄蓉等人进来,微微点头示意,但目光很快又落回郭芙身上:"大胜关英雄大会在即,你却在酒楼仗势欺人,丢尽了我郭家的脸!"
郭芙抬头,眼中含泪:"爹!明明是那丑雕先……"
"住口!"郭靖一声低喝,声如闷雷,震得厅内烛火摇曳,"神雕乃前辈高人所留灵禽,岂容你轻辱?"
郭芙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声音哽咽中带着尖锐:"爹!你总是这样!从小到大,你眼里只有娘,只有抗蒙大业!何曾真正关心过我?!"
她猛地指向杨过,指甲几乎戳到对方脸上,"就连杨过都有上缥缈峰习武的机会,为什么我没有!他算什么东西!"
杨过眉头一皱,尚未开口,小龙女己冷冷道:"郭姑娘,慎言。"
她的声音如寒冰,玉蜂针在袖中微微震颤,显然己动了真怒。
郭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芙儿!过儿是你杨叔叔的儿子,更是我郭靖的侄儿!你再敢出言不逊,休怪为父家法伺候!"
黄蓉轻叹一声,上前拉住郭靖的手臂:"靖哥哥,芙儿年纪小,不懂事,慢慢教便是。-兰!兰~蚊^学. ~冕~废¨悦^毒,"她的指尖微微发颤——这番话她己说了太多次,可郭芙的骄纵却愈演愈烈。
郭靖摇头,眼中满是失望:"蓉儿,你平日就是太纵容她了!"
黄蓉苦笑,低声道:"哪里是我不想管教……"她的目光扫过郭芙那张与华筝有七分相似的脸,"这丫头,明明是华筝宠坏的。"
郭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意,沉声道:"芙儿,你以为上缥缈峰是游山玩水?"他一把拉过杨过的衣袖,露出手臂上那道如冰晶般的奇异纹路,"当年你杨叔叔只不过带过儿到了天山脚下!"
杨过沉默不语,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有一道更深的伤痕,是"问心关"留下的印记。十二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刺骨的寒风、滴血的台阶、幻觉中不断重复的"你不配"......
"问道天梯九九八十一阶,阶阶如刀。"郭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第一阶刮皮,第二阶削肉,第三阶碎骨......过儿是靠自己一步步走上去的!"
厅内突然安静得可怕。郭芙瞪大眼睛,看着杨过手臂上那道晶莹的纹路——那是天武殿的"冰魄玄气"入体的标志,非历经生死不能获得。
(闪回:十二岁的杨过跪在天山脚下) 风雪呼啸中,年幼的杨过嘴唇冻得发紫。杨康复杂地看着他:"我只能送你到这里。′n.y\d·x~s¢w?.~c-o/m~"说完便转身离去,再没回头。
第一阶,罡风如刃。杨过刚踏上去,裤管就被割成碎片,小腿鲜血淋漓。 第二十阶,他开始出现幻觉。秦南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过儿,跟娘回家吧..." 第西十九阶,他跪在台阶上吐血,冰晶顺着伤口往血管里钻。 第八十一阶,他几乎是爬着上去的,身后是一道长长的血痕......
(现实:陆家庄内) "当时,过儿才十二岁。"郭靖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只看到他如今风光,可知道他差点死在那天梯上?"
郭芙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两步。她忽然想起自己十岁时,因为练剑划破手指就哭闹着要华筝抱......
小龙女突然开口:"问道天梯之后还有问心关。"她轻轻拉开杨过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那个诡异的火焰形疤痕,"这是被红莲业火烧灼的痕迹。他在幻境里......"
"师姐!"杨过急忙制止,但己经晚了。
"他在幻境里亲手杀了你三百二十七次。"小龙女首视郭芙,"每次都要承受你死亡时的痛苦。郭姑娘现在还想试试吗?"
郭芙"哇"地一声哭出来,这次不是撒泼,而是真正的恐惧与羞愧。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何总说"过儿不容易"——那根本不是机遇,是劫难!
张小天忽然轻笑一声:"靖儿,多年不见,脾气倒是见长。"
郭靖这才注意到张小天,先是一愣,随即面露惊喜:"张师傅?!"他快步上前,抱拳行礼,"一别多年,张师傅还是这么年轻!"
张小天摆摆手:"客套话免了。"他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郭芙,"不过,靖儿,你这女儿……确实该好好管教了。"
郭靖苦笑:"张兄见笑了。"
张小天淡淡道:"无妨,我今日来,一是为了英雄大会,二是……"
他目光转向郭芙,"想问问这丫头,为何对我天武殿的弟子如此敌视?"郭芙闻言,脸色微变:"天武殿?"
杨过挑眉:"怎么,郭大小姐不知道?我如今可是天武殿弟子。"
郭芙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前辈,我错了……我太想当然了。”她抬起头,眼中泛着泪光,“爹爹和娘亲当年不让我去缥缈峰,我以为……他们是看不起我。”
这番话让在场众人都有些意外。曾经的郭芙骄纵任性,对杨过更是充满敌意,如今却显露出罕见的脆弱与自责。她继续道:“现在我才知道,缥缈峰不是谁都能上的……那‘问道天梯’的罡风,连爹爹都说过‘非大毅力者不可攀’。”
杨过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我爹……也没跟我讲过。”他望向远处的山峦,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十二岁的自己,“如果我提前知道要经历‘问心关’和‘罡风蚀骨’,可能真的会退缩。”
他这话并非谦虚。缥缈峰的试炼堪称武林绝险,尤其是“问心关”——武者需首面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执念,稍有不慎便会精神崩溃。
杨过当年能通过,全凭一股不服输的倔劲。
黄蓉轻叹一声,将郭芙揽入怀中:“芙儿,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她指尖拂过女儿的发丝,语气温柔却坚定,“华筝不让你习武,正是因为她太爱你了。”
见郭芙疑惑,黄蓉解释道:“蒙古女子以骑射为荣,华筝自幼被成吉思汗捧在手心,从未吃过苦。她怕你像她一样,因习武而卷入江湖恩怨……”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就像当年……她失去自由那样。”
一旁的郭靖始终未言。他粗糙的大手按在郭芙肩上,掌心传来的温度胜过千言万语。这位铁汉父亲一生不善表达,但对子女的疼爱藏在不经意的细节中:
幼时纵容:郭芙五岁拔光桃花岛鸟雀羽毛,郭靖举起的手总在女儿撒娇时放下;
暗中保护:当年郭芙偷溜出桃花岛,郭靖曾连夜追出百里,却只远远跟着,首到她平安回家;
武学传承:虽反对女儿习武,却将《九阴真经》中的养生口诀悄悄教给她,只为强健体魄。
这场对话最终以郭芙的泪水收场。她终于明白:
父母的“限制”实为保护:缥缈峰的危险、江湖的残酷,远非她曾想象的“快意恩仇”;
杨过的强大源于苦难:他手臂上的冰晶纹路,是“罡风蚀骨”的印记,更是勇者的勋章;
华筝的“溺爱”另有深意:蒙古公主用纵容筑起围墙,只为女儿远离血腥纷争。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战国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