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庞然巨物，此刻正蜷缩在洞穴中央，如同沉睡的山峦。
它腹部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虽然凝固，但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和腐败气息，昭示着它远未恢复。
张牧云隔着舷窗，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源自巨兽的、衰弱却依旧庞大的生命磁场，它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恒星，仍在散发着最后的余威。
“状态很差，”张牧云低声道，声音因之前的力竭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被强制休眠了，或者说…能量被什么东西压制着。”
他想起了白鹤梁地脉节点那暴戾阴寒的能量，也许正是那次吸收地气的冲击，间接重创了这头“江底恶煞”。
潜航器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态，灯光缓缓扫过巢穴内壁。
岩壁并非死物，而是覆盖着大片大片幽蓝色、惨绿色的菌类，如同无数鬼火在水底明灭。
这些诡异的生物似乎正从周围的水体，甚至从巢穴深处弥漫出的某种能量中汲取养分，幽光闪烁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生机。
“这些鬼玩意儿…在吸食这里的阴气和煞气，”罗三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那只黑曜石眼珠死死盯着那些发光的菌类，“养蛊一样，这地方本身就是个大凶之地。~卡_卡^暁?说`惘+ `已_发¨布￠最+薪￠漳-劫^”
灯光继续移动，落在了巢穴角落里散落的一些物件上。
除了现代工程留下的金属残骸，还有一些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石块，表面粗糙，刻满了模糊不清的螺旋与眼状符号，与之前在界碑、甚至周汉庭笔记中见过的某些矩阵符号有相似之处，却又更加原始、扭曲，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感。
这些石块仿佛拥有生命，正极其微弱地向外散发着能量波动，冰冷而粘稠。
罗三水凑近屏幕，仅剩三指的右手在舷窗上比划着：“是镇压符…不对，更像是…像是古时候那些不怕死的方士，试图跟水底下那些‘老爷’沟通的玩意儿…某种祭祀用的‘语言’？”
老头子眉头紧锁，显然这些符号超出了他赶尸派的知识范畴，却触动了他某些古老的传承记忆。
张牧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深处的疲惫感，右手缠绕的镇河龙玺微微发烫。
“我来试试。”他操控潜航器的机械臂，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离得最近的黑色石块，将其送到内舱的操作台上。
当他戴着战术手套的右手触碰到石块的瞬间，手臂上的镇河龙玺骤然亮起微弱的蓝光，一股冰冷的能量顺着铁链涌入他体内。
【铁犀共鸣】！
模糊而破碎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张牧云的脑海：幽暗的水底，一群穿着简陋兽皮、脸上涂抹着怪异油彩的古人，正围绕着一个巨大的、用黑色石头垒砌的祭坛进行着某种仪式。*求+书!帮! ^已_发′布_最/鑫-璋^劫/
他们将活着的牲畜，甚至…人类，投入祭坛中央深不见底的坑洞。
更深层的画面里，是滔天的洪水，以及一个巨大、布满粘稠触手的阴影在浑浊的水下搅动，与岸上渺小的人影进行着惨烈的对抗……画面戛然而止，张牧云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
“看到了什么？”罗三水急切地问。
“祭祀…对抗…一个巨大的…带触手的东西，”张牧云揉着刺痛的太阳穴，“这地方，很久以前就是个祭坛，用来安抚或者…对抗水下的某种存在。”
与此同时，罗三水己经将注意力转向了散落在巢穴各处的几具人类骸骨。
这些骸骨大多不完整，被啃噬得不成样子，但老头子眼尖，挑中了一具相对完整的，示意机械臂将其捞起运回。
他从腰间摸出一张深黄色的符纸，咬破指尖，用鲜血在符上画了一个扭曲的符号，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符纸贴在了那具惨白的颅骨上。
【尸语通】！
罗三水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浑浊的右眼翻白，黑曜石左眼却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片刻后，他猛地将符纸扯下，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
“妈的…是献祭…活人祭品…”他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悸，“这些骨头的主人，临死前看到的只有无尽的恐惧…被巨大的、滑腻的东西吞噬…他们叫那东西…‘江底恶煞’…这里，自古就是喂养它的地方！”
这个称谓，与齐雅书从周汉庭笔记中找到的“渊煞”二字不谋而合。
罗三水的目光扫过那只被淤泥半掩埋的银灰色金属盒子——周汉庭的定位器。
他再次连贯操作，这次符纸贴在了定位器旁的一块沾染了暗褐色血迹的碎石上。
这次读取到的信息更加混乱，但几个关键片段被捕捉到：一个穿着勘探服的身影进入了这个巢穴，他似乎在寻找什么，然后发现了沉睡的巨鲶。
他显得很激动，拿出仪器试图靠近巨鲶，似乎想放置探测器或者…激活什么？
紧接着，是画面剧烈的晃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绝望，以及被某种力量拖拽、撕裂的剧痛感…
周汉庭，确实死在了这里，死于试图接触这头“江底恶煞”！
至于死在这里的周汉庭又如何离奇的陈尸家中，恐怕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这时，张牧云的目光被潜航器灯光边缘扫过的一个细节吸引。
在一堆纠缠的水草和岩石缝隙中，似乎卡着一个不属于这里的物件。
他调整灯光角度，操控机械臂小心地拨开水草。
那是一个被水浸泡得有些发胀，但边角被某种奇异力量保护着、没有完全腐烂的……日记本！？
一本很薄的学生常用日记本。
张牧云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强烈的不安和预感攫住了他。
他指挥机械臂，极其轻柔地将日记本从岩缝中取出，送入内舱。
水珠顺着封面滴落，封面上没有标题，只有用娟秀字迹写下的三个字，虽然被水泡过，但依旧清晰可辨——
张青鸾。
轰！
张牧云的脑子仿佛被重锤击中，嗡嗡作响。
张青鸾！
那个反复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模糊身影，那个与巫山、与镇河龙玺、与矩阵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神秘少女…她的日记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头“江底恶煞”的巢穴深处？！
一瞬间，无数线索在张牧云脑中炸开，又纠缠在一起。
古老的祭祀，恐怖的恶煞，死亡的周汉庭，虎视眈眈的归墟，以及…神秘的张青鸾。
这个位于白鹤梁水底深处的巢穴，不仅仅是一头巨兽的巢穴，更是一个连接着远古秘密、现代阴谋和个人命运的恐怖节点。
张青鸾，她来过这里？还是…被带到了这里？
她的命运，难道和这头沉睡的江底恶煞，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潜航器内，只剩下仪器运转的低鸣和三人粗重的呼吸声，一股寒意，比潭水更冷，悄然爬上每个人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