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脚冰凉。他苦心经营,想要攀附周家这棵大树,甚至不惜牺牲妹妹的“幸福”,结果……结果他们想踩的垫脚石,竟然是周家公子最不堪回首、又最不容触碰的逆鳞!自己妹妹还愚蠢地当着他的面,用这个“污点”去攻击他心尖上的人!
“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李国祥气得眼前发黑,反手狠狠甩开李漫妮抓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李漫妮踉跄着撞到冰冷的墙壁上,痛呼出声。
他指着妹妹的鼻子,咬牙切齿地低吼:“谁让你提唐蜜了?!谁让你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我让你去探病!去关心他!不是让你去揭他伤疤、戳他肺管子的!你脑子被驴踢了吗?!周书恒为什么进的看守所?不就是因为纠缠唐蜜吗?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你怎么会蠢到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周书恒?”
他气得浑身发抖,精心算计的如意算盘,被自己亲妹妹的愚蠢和恶毒砸得粉碎!
“我,我那段时间不在家,真不知道他们在乡下的事儿啊!”李漫妮委屈的哭道,妆容糊作一团,昂贵的连衣裙蹭着冰冷的墙面,狼狈不堪。
“不知道你提个屁啊!”李国祥恼怒骂道,看着妹妹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更是心焦如焚。
周书恒那句“让你们后悔”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他倒是不怕周书恒的,就是这个人心里太偏执不好驾驭,你想不到他会做出什么偏执的事情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一个念头开始滋生:他李国祥可不是平头百姓!他是公安局政治部主任!当初周书恒被关押,他看在“恩师”周明远的面子上,是给过“照顾”的!这份“情面”,周书恒难道不该认?
“听着!”李国祥再次揪住李漫妮的胳膊,眼神凶狠,“滚回家去!关起门来,一个字都不许说!特别是妈!我去想办法!”
他粗暴地将失魂落魄的李漫妮推搡向出口,看着她跌跌撞撞地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领口,脸上强行堆砌起镇定和一丝侥幸的底气。
周家书房。
周明远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脸色阴沉地看着面前强作镇定的李国祥。林菀慧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忧虑和对李国祥兄妹的厌烦。
“周老师,师母,”李国祥微微欠身,脸上挤出谦卑又带着几分“痛心”的表情,“今天这事儿……唉,都怪我那妹妹不懂事,年轻气盛,口无遮拦,冲撞了书恒。我已经狠狠教训过她了!她真的不知道书恒和唐蜜在乡下的过往,纯粹是听信了外头的闲言碎语,想替书恒打抱不平才……”
“打抱不平?”周明远冷冷打断,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李国祥的伪装,“用污言秽语去诋毁一个姑娘,这叫打抱不平?李国祥,你这政治部主任,就是这么理解‘公道’的?”
周明远只觉得可笑至极,当初这个谣言还是他这个好学生提出来散播的,没想到最后这回旋镖竟然击中了她妹妹的眉心。
这件事他也是知情的,不过是为了洗清儿子罪行的手段而已,什么名声不名声,除了自己的名声,别人的名声在他眼里屁也不是。当然,这表面功夫还是做到位的。哪怕你私底下阴狠毒辣,表面上的道貌岸然还是要维持好的。
李国祥额头渗出冷汗,连忙摆手:“不不不,周老师您误会了!漫妮她蠢,她错得离谱!我代她向书恒道歉!也请您看在……看在学生当初在看守所,对书恒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劝劝书恒,别跟她一个不懂事的丫头片子计较……”他小心翼翼地抛出“看守所照顾”这张牌。
周明远眼神更冷了几分。看守所那点“关照”,本就是李国祥刻意为之的攀附手段,现在倒成了要挟的筹码?他心底对这人的鄙夷更甚。
李国祥见周明远沉默,以为他有所松动,心中一喜,赶紧抛出真正的目的。
“周老师,其实……书恒这次受伤,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个唐蜜!他心里放不下她,这执念太深了!这次是受伤,下次呢?难保不会出更大的事啊!您和师母就这一个儿子,难道眼睁睁看着他被唐蜜这个女人毁了前途?”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林菀慧心中最深的恐惧和隐忧。儿子的偏执和疯狂,她亲眼所见,深感无力。
李国祥察言观色,见周明远眉头紧锁,林菀慧面露哀戚,立刻趁热打铁:“书恒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定下心来的时候了。找个门当户对、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定下来,让他收收心,有了家庭的牵绊和责任,或许……或许就能慢慢淡忘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了。”他顿了顿,脸上堆起更深的笑容,仿佛在献上什么绝世妙策,“周老师您还记得之前提过的吗?关于漫妮……”
“李漫妮?”林菀慧忍不住嗤笑出声,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就你那个……在医院撒泼打滚的妹妹?她也配提‘知书达理’四个字?”
她之前就瞧不上李漫妮,因为儿子在看守所才不得不隐忍着。他们什么家世,他们又是什么家世,居然敢肖想,真是可笑至极!
李国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尴尬得无地自容。
周明远抬手制止了妻子的话,但看向李国祥的眼神同样冰冷如霜:“国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妹妹,我们周家高攀不起。至于书恒的终身大事……”
他沉吟片刻,一个念头在心中成形。李国祥虽然恶心,但有一点没说错,书恒确实需要转移注意力,需要一个“正确”的圈子来引导他走出泥潭。
“我会安排。”周明远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下周,家里会办一个晚宴,邀请一些老朋友和有适龄女儿的家庭来做客。书恒也该多见见人,多接触接触和他身份相配的女孩子了。”
李国祥的心沉了下去,周明远这明摆着是要为儿子公开选妃,彻底把他李家排除在外了!他满心不甘,却又不敢再反驳,只能讪讪地告辞,心中对唐蜜的恨意和对周家的怨毒又深了一层。
周家晚宴。
为了这场晚宴,林菀慧是费了不少功夫的,毕竟是为了儿子的未来,她还是很上心的。尤其是丈夫的态度,她原以为他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居然很支持。想来也是,他对儿子再冷漠不关心,那也是他的儿子,终身大事又怎么可能上心呢?
儿子在医院并没有住太久,医院的护士告诉她唐蜜除了第一天出现过,后来一次都没有来过,倒是陆向东来过好几次,不过也只是询问一下他的伤势和恢复情况,续了住院费之后就离开了,并没有什么往来。
她知道儿子埋在心底的秘密,这个秘密压得她也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不敢跟丈夫提,因为儿子已经给丈夫发誓对唐蜜没有非分之想了,他现在只想把心思放在事业上。可她很清楚儿子在撒谎,他只是把这个秘密埋得更深罢了。
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的光芒,舒缓的音乐流淌在杯筹交错之间。
周家宽敞的客厅被布置得典雅奢华,受邀而来的皆是龙川市文化圈有头有脸的人物及其家眷。
年轻的女孩们穿着时兴的衣裙,或矜持或活泼,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今晚的主角——一身笔挺西装却难掩病弱苍白、眼神疏离阴郁的周书恒。
林菀慧作为晚宴女主人,正与好姐妹杨潇潇寒暄。
“怎么邀请函上会有唐蜜?你明知道书恒跟她……”杨潇潇压低声音询问。
见到邀请函的那一刻,她也吃了一惊,还询问过唐蜜要不要来参加,毕竟周书恒和她之间的关系有些尴尬。
唐蜜倒是很坦然。如果是以私人的名义邀请的话,她肯定是要拒绝的。可上面写得很清楚,邀请的是舞剧团首席唐蜜,那她就得以首席的身份参加,她要是不来的话反倒是落人口舌了。
“这份邀请函不是我写的,是周教授。”林菀慧无奈道。她现在巴不得唐蜜和儿子离得越远越好,这辈子都不要碰面,怎么可能邀请她来参加晚宴呢。
“周明远他想干什么?”杨潇潇有些生气了。
唐蜜可是她的得意学生,她自然是向着她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是唐蜜的错,他们凭什么为难她?
唐蜜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旗袍,随意挽了一个发髻,插着一根木质的簪子,没有任何珠宝装饰,身姿挺拔如竹,气质清冷出尘,在满场珠光宝气中反而有种不染尘埃的独特韵味。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无数目光,自然也落入了角落里周书恒的眼中。
他端着酒杯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贪婪又痛苦地凝视着那抹清辉,仿佛阴沟里的老鼠在仰望高悬天际的朗月。
周明远将儿子的反应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他低声对旁边的助理吩咐了几句。很快,穿着一身艳俗红裙、明显精心打扮过却用力过猛的李漫妮,在侍者的引导下,端着酒杯,看似不经意地“路过”了唐蜜身边。
“哟,这不是我们舞剧团的大首席唐蜜吗?你怎么也来了?”李漫妮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尖酸的嘲讽,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穿得这么素净就来了?头上插的什么呀,木头呀,不会是筷子吧?也是,乡下地方出来的,大概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这种场合该穿什么吧?还是说,剧团给你发的演出费不够你置办行头?”
坐在一旁的李国祥目瞪口呆,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跑过去出洋相去了!
当天离开后,他以为这件婚事泡汤了,没想到周家居然送来了邀请函。他还以为是周明远觉得愧对他们,不想做的太难看,没想到他竟是打的这个主意。让自己的妹妹来当工具人了。
李国祥端着低头喝酒,眼角的余光却是阴鸷的扫向周明远。
他指尖用力,几乎要捏断玻璃杯。他李国祥家世是不好,可也不是你周明远手里的玩物,总有一天你也会落到我的手里!
李漫妮尖锐的嗓音和赤裸裸的羞辱让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
杨潇潇脸色一沉,郑杨立刻上前一步,护在唐蜜身侧,“你是谁,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唐蜜本人却只是微微抬眸,平静地看着李漫妮,眼神清澈无波,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郑老师,你别误会,我跟唐蜜可是好朋友呢。”李漫妮拨开只见过一次面的郑杨,继续挑衅的看着唐蜜。
见她不语,以为她怯懦,更加得意了。她打定主意她不愿意声张,毕竟她来参加周家的宴会就是在打陆向东的脸。
她和周书恒是什么关系?不说撇的干干净净,居然还往上凑,就不怕陆向东误会吗?
李漫妮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你来参加周家的晚宴向东哥知道吗?还是知道了周书恒的真正身份又想换人了?唐蜜,你真的很不要脸!”
说完她后退一步明目张胆故意晃了晃酒杯,杯中的香槟“不小心”泼洒出来,溅湿了唐蜜旗袍的裙摆,留下几点刺眼的污渍。
“哎呀!真不好意思!”李漫妮夸张地叫道,脸上却毫无歉意,“手滑了!不过你这料子……看着也不值钱,擦擦就好了吧?反正你也习惯干粗活了,在乡下插队的时候,不是天天泥里来土里去的吗?这点小事,对你来说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