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根花心中不安,总觉得要出事,在外面心神不宁的转了一圈后又匆匆赶回了家。
她这个兄弟媳妇儿表面上看着柔柔弱弱的,骨子里却是很倔强。跟她所认识的女人都不一样。村里的女人不听话,男人动手打几顿也就好了,可这女人不一样,她是那种就算动了手也不会屈服的。弟弟从来没有对她动过手,可她还是这么认为。即便是动手也绝对降服不了这个女人。
她虽然是很想弟弟能打服她,可还是觉得不要动手的好。还是回去劝劝吧,哎,这是冤孽呀,怎么偏生就摊上了这么个祖宗?
推开虚掩的房门,眼前景象让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雪白的墙面上有一滩还未干涸的血渍,一路弯弯扭扭的爬行到了冰冷的地上。
陆根花腿都软了,出,出出人命了?
她嗓音都劈叉了,抖得筛糠一样,“东子,东子啊……”
“她出去了。”唐蜜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陆根花听到声音后才猛地喘气,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拖着跟灌了铅似的腿进屋。
唐蜜正站在打开的衣橱前,将一件件素雅的旗袍、练功服仔细叠好,放进一个半旧的藤编行李箱里。她的动作有条不紊,神情平静得近乎漠然。
“唐……唐蜜?你……你这是干什么?”陆根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冲过去,几乎要按住唐蜜的手。
这是又要离家出走吗?她还记得上一次她离开,弟弟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回家话也不说跟个木头人一样。
她突然意识到,不是唐蜜离不开弟弟,而是弟弟离不开唐蜜。
唐蜜停下动作,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的疏离感。她没有回避陆根花的目光,平静地开口:“大姐,你来了正好。我收拾完就走。”
这一次她没有跟她理论,也没有争吵,平静的就像是在说家常话一样。可就是这样的平静让她更害怕,她还是希望她能跟以前一样怼自己,让自己别多管闲事。
“走?你去哪?向东呢?”陆根花的心猛地沉下去,不好的预感如冰水浇头。
“我和向东,”唐蜜顿了顿,声音清晰而稳定,“决定离婚了。”
“什……什么?!”陆根花如遭雷击,踉跄一步扶住门框,脸色瞬间煞白,“离……离婚?就因为吵架?这……这怎么能行!向东他……”
“其实吧,这件事也不能怪东子。你明知道那个周书恒对你心思不正,还偷偷的去参加他家的宴会,谁听了能不生气?你都不知道大院那些人说的话有多难听。”陆根花替弟弟抱不平。
“什么叫偷偷?”唐蜜盯着她的眼睛,平静的问道。
“就,就,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要不是李漫妮提起,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真要是光明正大,有什么不能说的。”陆根花声音越说越小,偷偷的用眼角余光打量她的神情。
唐蜜冷笑,“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分别。”
“夫妻哪有不拌嘴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吵个架不至于离婚吧?”陆根花讪笑道,“东子对你多好,你别不知道惜福。”
“不是吵架的事,大姐。”唐蜜打断她,眼神里是陆根花从未见过的一种近乎悲悯的透彻,“是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很抱歉,没能成为你们心目中理想的贤妻良母。我知道,你对我一直很不满,觉得我自私、不顾家、不生孩子,不是过日子的料。”
陆根花被她直白的话噎住,脸上火辣辣的,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这些话她私下里、甚至当着弟弟面抱怨过无数次,此刻被唐蜜如此平静地复述出来,竟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你说得对,我不是那种人。”唐蜜微微扯了下嘴角,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丝解脱,“我做不到放弃舞台,围着灶台和孩子转一辈子。那不是我要的生活,也永远给不了向东他想要的‘烟火气’。勉强在一起,只会让彼此都痛苦。我离开后,希望你们……尤其是向东,能过得幸福。”
她合上行李箱的盖子,发出一声闷响,像是给这段关系画上了一个句号。
“大姐,”唐蜜提起行李箱,走到门口,最后看了陆根花一眼,“麻烦你,帮我转告向东……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他的期望和付出。但……请他放过自己,也放过我。”
说完,她没有再看陆根花震惊而复杂的脸,挺直了那清瘦却坚韧的脊背,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决绝地走出了这个曾被她称为“家”的地方,背影融入了黑夜之中。
陆根花僵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弟弟砸墙留下的暗红血迹还刺眼地留在墙面上,一股巨大的悔恨和恐慌瞬间包裹住了她。
唐蜜没有哭没有闹,也没有跟自己吵,可这一次,她真的害怕了,她能感受到唐蜜的决绝,她不会再回来了。
夜色沉沉,陆向东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未散的郁气推开家门。空气里残留的血腥味让他心头一紧,目光瞬间被墙上那片刺目的暗红钉住。
“唐蜜?!”他声音沙哑地吼了一声,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冲进里屋。
空荡。衣橱大开,属于她的那些带着舞台气息的素雅旗袍、练功服消失无踪。那只装着过往的半旧藤箱也杳无踪迹。
陆根花讪讪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低声道:“……走了。”
陆向东踉跄着脚步出来,眼底翻滚着压抑的怒火和更深处的不安,声音像淬了冰:“去哪了?说什么了?”
陆根花不敢跟弟弟锐利的眼神对视,双手不断的搓着衣角,舔了又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吞咽着口水,然后才说道:“她没说去哪里。”
离婚两个字像是烙铁一样,烫的她喉咙发不出声。
“还说什么了?”陆向东的声音更冷,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陆根花几乎窒息,脑子一片空白。
“没,没说什么了。”她嗫嚅着,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絮叨和埋怨,只剩下心虚。
陆向东没再追问,转身进屋。眼角余光扫过墙上那片暗红的血迹,他眼神骤然暗沉,喉结滚动了一下。心里不是没有一丝后悔自己的冲动,可想到她的隐瞒……那点悔意瞬间被更深的刺痛和愤怒覆盖。
“东,东子……”陆根花追了两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能感受到他的失落和伤心,可她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大姐,休息吧。”陆向东的声音疲惫而喑哑,说完便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