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黑熊拖进仓房时,柳三江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他顺便把杨家峪的几个人也关了进去,从外面插上门闩。随手扔了几个玉米饼和一壶水进去,让他们凑合一晚。
仓房里堆着玉米秸秆和玉龙草,虽然不舒服但也饿不着冻不着。能活着从山里出来就算他们运气好了,还想睡得舒服吃得香那是想多了。
夜幕降临,巡山队的本地人各自回家,外村来的几个留在屯屯长家吃饭。秦巧荷和赵芝在厨房忙活,锅里飘出诱人的香味。柳三江从背包里拿出山里灰贼送的干货,几个人围坐在炕上,炕桌上摆着几碟花生米和松子。
“三儿啊。”屯屯长捏着一把松子,眼神复杂地看着柳三江,“我一直觉得你比其他年轻人成熟,尤其是岭王爷那事之后。但这次打黑熊的事,我得问问你。”
屯屯长的目光在柳三江脸上停留:“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打黑熊?家里缺东西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柳三江正要开口,屯屯长摆摆手:“你大哥写信来,我不识字看不懂。但你应该知道信上说的什么,就这么冒冒失失去打黑熊,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大爷,您说得对。”柳三江低头敲开一颗松子,“下次我一定多找些人一起去。”
“你还想下次?”屯屯长哭笑不得,眉头紧锁,“黑熊是那么好打的?你以为每次都能像今天这样运气好?”
屋外传来几声狗叫,夜风吹动窗户发出吱呀声。屯屯长沉默片刻,又问:“你不是跟老医去刘家寨子了吗?怎么突然想着打黑熊?老医人呢?”
“刘家寨子出事了。”柳三江放下手中的松子,声音低沉,“一个人疯了,浑身是伤,他媳妇被吓得保胎。孙医生要在那边待两天。”
“什么事这么严重?”屯屯长皱眉。
“黑熊进了刘家寨子,一夜之间死了四个人。”柳三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
“死了四个?”屯屯长猛地坐直身子,“黑熊怎么会进屯子?没人发现吗?”
柳三江将松子壳整齐地摆在炕桌上:“几个人在屯子边上喝酒,醉得不省人事,黑熊就摸进来了。那些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你是为这事去打黑熊?”屯屯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了然。
“嗯。”柳三江点点头,目光变得深邃,“死的几个人惨得很,肚子都被掏空了。这次敢去刘家寨子,下次说不定就来咱们这儿。与其等着出事,不如提前解决。”
屯屯长陷入沉思,炕上的煤油灯发出微弱的光,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良久,他才开口:“打黑熊这事你做得对,尤其是吃过人的熊,一旦尝到人肉的味道就会上瘾。但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要是出了事,怎么跟你大哥交代?如何向家里人解释?”
“下次记得叫上家旺、跃春他们一起去。这山里的事,一个人扛不了。”
“知道了。”柳三江点头承认,“当时找到熊洞,看到里面的人骨,一时冲动就动手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厨房里传来锅铲的声音,秦巧荷的声音飘了过来:“饭好了,快来吃吧。”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寒风呼啸的夜晚,柳家的堂屋里热闹非凡。炉火将屋内烤得暖融融的,饭菜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小虎子正要光着脚丫去开门,却被柳家旺一声呵斥拦住。
“穿鞋!大冬天的想冻坏脚不成?”柳家旺眉头紧皱,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怒。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冒失鬼,也不知道随了谁。
屋里其他人看着这一幕都笑了。小虎子倒也不恼,嘿嘿一笑就往炕上爬,一边穿鞋一边嘴硬:“我爹要是敢揍我,他爹肯定揍他!”
“说不定你爹和你爷爷一起揍你。”屯屯长慢悠悠地喝了口酒,眼角带着笑意。
哄堂大笑声中,小虎子总算穿好了鞋,蹦蹦跳跳地去开门。寒风裹挟着雪花涌进屋内,门外站着几个人,领头的是个中年汉子,满头大汗在寒冷的夜里都冒着白气。
“请问这是柳栋家吗?”来人搓着手问道。
“柳栋是谁啊?”小虎子歪着头,一脸茫然。
柳家旺听到动静,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门口。借着堂屋的灯光看清来人后,他惊讶道:“老刘叔?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听说你们这边打到杀黑熊了,我这不赶紧过来看看。”刘铭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脚步匆忙,显然是一路赶来的。
屯屯长认出了来人,放下酒杯笑着打招呼:“瞧瞧谁来了?瞧这一头的汗,这么着急干嘛。大晚上的,山路多危险。”
刘铭摆摆手,脸上带着焦急:“家旺那边有人去我们屯报信,说是巡山队打到杀黑熊了,我早就坐不住了。这畜生在我们屯子里害了人,现在人心惶惶的。”
柳家旺连忙解释:“老刘叔,我可没让人这么说,我就是让人带个话,说明天要下县城。”
“屯子里出这种事,我能不着急吗?”刘铭看了看满桌的饭菜,有些不好意思,“看来是打扰你们吃饭了。”
柳家贵和柳家智很识趣地让出了座位,但屯屯长却拉住要起身的柳三江:“三儿你坐着,饭店已经订好了。今天这顿饭可是为你接风洗尘的。”
饭桌上,刘铭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目光灼灼地看向柳三江:“听说这黑熊是你打的?”
“是啊,今天在山里碰上的。”柳三江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
“三儿可了不起,”柳家旺插话道,“这畜生在山里横行霸道好些日子了,连老猎户都不敢轻易进山。”
刘铭神色凝重:“可不是嘛。上个月我们屯子里就出事了,孙末四被熊伤了,现在还躺在床上。他家里还有个孕妇,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伤得重不重?”屯屯长问道。
“老医在那边照看着,说是得慢慢调养。”刘铭叹了口气,“要不是三江今天打死这畜生,怕是还要有人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