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跃春打了个寒战,赶紧闭嘴往前走。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山里人最忌讳说这些。他暗自懊恼,自己怎么这么不长记性。
秦平康见状赶紧打圆场:“三江说得对,这黑熊确实罕见。可惜是吃过人的,不然这皮子得值多少钱。”说着,他伸手摸了摸黑熊厚实的皮毛,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山里的东西多着呢,改天再打一头就是。”柳三江漫不经心地说,目光扫过远处起伏的山峦。这片山林他再熟悉不过,可今天这头黑熊的出现,还是让他心里泛起一丝不安。
秦平康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提议:“你这是打算送县城?不如先送刘家寨子看看。让他们也死个明白。”
柳三江皱眉,语气严厉:“让他们死了的人看看凶手啥样?那不是添堵吗。死者为大,别没事找事。”
秦平康讪讪地闭上嘴,不敢再说什么。山里人最讲究这些,他一时口快,差点坏了规矩。
柳家旺走过来拍了拍柳三江的肩,欣慰地说:“这次多亏你了。咱们巡山队这回可算是露脸了,带着这么大一头黑熊进县城,以后在山里办事都方便多了。”
柳三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山里的事说不准,今天是刘家寨子遭殃,明天说不定就轮到柳家寨。有个震慑在,总归是好的。
不过看着这庞大的熊躯,柳三江心里还是有点可惜。要不是吃过人,这熊掌、熊胆可都是好东西。熊皮倒是可以留着,回头处理干净了,要么自己用,要么卖给欧阳福。
天边的晚霞渐渐褪去,暮色四合时,一行人终于到了柳家寨。远处炊烟袅袅,夹杂着饭菜的香气飘来,让疲惫的众人精神一振。
“爹!三叔!”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小虎子远远看见人影,撒腿就跑了过来,小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
柳家旺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这些天没跑出屯吧?你娘新做的裤腰带还没试过呢。”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
“没有没有!”小虎子连连摇头,突然看到后面的黑熊,眼睛瞪得溜圆,兴奋地大叫起来,“爷!爷!我老爸遇到野熊了!”
小家伙这一嗓子,把全屯子的人都引出来了。男女老少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得有千把斤重吧?”一个老汉用烟袋锅子指着黑熊,啧啧称奇。
“咱们屯子头一回见这么大的!”
“家旺,你可真有本事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着,柳家旺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解释,就见屯屯长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眉头紧锁。
“家旺,你不是说去山里办事吗?怎么还打起熊来了?”屯屯长皱着眉头,语气严厉,“政府发的粮,可不是让你这么用的。”
“爹,这事说来话长。”柳家旺苦笑,“这熊不是我打的,是三儿的功劳。这是头吃人的熊,已经在刘家寨子害了好几条人命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柳三江。前几天才打了头五百斤的野猪,这会儿又是千斤重的黑熊,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柳三江被众人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正要开口解释,突然听到人群后面传来一阵骚动。只见欧阳福挤开人群走了过来,那张精明的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三江啊,这熊皮我要了。”欧阳福搓着手,笑眯眯地说,“你开个价。”
柳三江看了眼欧阳福,淡淡地说:“这熊皮不卖。”
欧阳福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怎么,嫌我出价低?那好,我加钱。”
“不是钱的事。”柳三江摇头,“这是吃人的熊,皮子得送县里。”
欧阳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但很快又堆起笑容:“那等县里验完了,你看”
“福叔,”柳三江打断他的话,“这事就这么定了。”
欧阳福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目送着这个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收购商离开。
屯屯长看着这一幕,满意地点点头:“三儿做得对。这种事可不能马虎。”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松岭屯的木屋上,给黄褐色的木墙镀上一层金边。屯里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热闹地讨论着今天发生的事。
“这小子真有两下子啊,前面干翻野猪,后面又撂倒黑熊,要不是咱们一个姓,我都想让他当我家姑爷了。”一个穿着打着补丁的灰布衫的中年汉子咧着嘴笑道,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得了吧老哥,你闺女还在上学呢,说话都漏风,这年龄差也太大了。”旁边一个瘦高个子打趣道,手里摆弄着一根树枝。
“你家那闺女也好意思说?都二十多了还没嫁出去,都快成老姑娘了。”中年汉子不甘示弱地反击。
“我闺女再怎么说也到了年纪,你家那丫头现在连门牙都没长齐呢!”瘦高个涨红了脸,手中的树枝“啪”地一声折断。
柳三江站在不远处,听着这些话只觉得一阵头大。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望着地上那具庞大的熊尸。这些都是五服之内的亲戚,竟然在这儿胡乱拉郎配,要真按他们说的成了亲,以后生下来的孩子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三儿。”屯屯长老栋踱步过来,脸色凝重,“这黑熊真是你打的?”
柳三江点头:“是我打的。”他的目光落在黑熊那血迹斑斑的皮毛上,回想起搏斗时的场景,仍觉得后背发凉。
屯屯长沉默片刻,朝周围的人挥了挥手:“都散了吧,天色不早了,该回去准备晚饭,巡山队的人还等着呢。”
众人这才陆续散去,只留下几个不怕事的孩子还在那儿玩耍。有的扒拉着熊牙,有的揪着熊毛,甚至有个小子正蹲在熊尸后面,好奇地摸着那对铃铛似的玩意儿。
“小兔崽子,快回家洗手去!”柳三江连忙把那小子拎起来,拍了拍他沾满尘土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