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挑灯夜战的时光，那些反复推演的数据，那些争论不休的会议，都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看着试飞员走向驾驶舱，韩震宇兴奋地说：“要是你们厂真能造出直升机，我们那边肯定能组建直升机分队。到时候我一定要争取当第一批飞行员。”
孙雨南却突然紧张起来，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别说话了，我有点慌。”她的手心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快。
虽然数据检查了无数遍，可第一次试飞，谁也不敢说一定万无一失。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液压系统会不会出故障？传动轴承受得了吗？螺旋桨的角度是不是真的最优？
“小孙，起飞前的数据你都检查过了吧？”钱勇又一次凑过来问道，脸上的汗珠比刚才更多了。
“你都问第几遍了？”孙雨南无奈地看着他，“再问我就要怀疑自己了。”
“你说没问题我才放心啊。”钱勇一脸认真，“你可是我们的定心丸。”
孙雨南把他推开：“去找陈师傅问去。他才是总设计师。”
“算了吧，”钱勇看了眼不远处的陈师傅，缩了缩脖子，“他现在攥着拳头呢，我可不敢去触霉头。再说了，他的计算哪有你快？”
孙雨南默默走到吴总工身后，钱勇识相地闭上了嘴。此时的试飞场地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架银灰色的直升机上。
“小孙啊，”吴总工突然转过身，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安的光芒，“数据真的都没问题吧？”
孙雨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怎么连吴总工也来找安全感了？但她还是耐心地回答：“放心吧，我和陈师傅都检查过好多遍了。”
“检查完毕，一切正常！”地勤人员的报告声传来。
孙雨南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能感觉到掌心渗出的汗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注视着停机坪上的直升机。
她的话还没说完，直升机的发动机已经轰鸣起来。终于，试飞开始了。螺旋桨开始旋转，激起的气流吹得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孙雨南下意识地抓紧了韩震宇的手，指节都泛白了。韩震宇反手握住她，轻轻捏了捏，无声地给予安慰。
她想松开，却被韩震宇反手握住。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直升机缓缓升空，在众人的注视下越飞越高。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注视着这个凝聚了他们半年心血的作品即将起飞。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螺旋桨的轰鸣声在耳边回荡。
螺旋桨开始转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声音逐渐变大，地面的灰尘被卷起，在晨光中形成一圈模糊的光晕。
这一刻，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回报。孙雨南看着那个在天空中翱翔的庞然大物，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她想起了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想起了每个加班的夜晚，想起了所有人的努力和坚持。
一切都是值得的。
“起飞！”随着指挥员一声令下，直升机缓缓升空。
孙雨南紧紧盯着升空的直升机，手中的笔在记录本上快速移动。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数据，都不能放过。这是他们几个月来的心血，凝聚着整个团队的希望。
“遇到了强气流，机身有些不稳”试飞员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带着些许电流的杂音。
孙雨南的手指微微发颤，但很快就稳住了。这种情况在预案中考虑过，关键是试飞员能否及时调整。
“已经控制住了，正在进行第二阶段测试。”试飞员的声音重新变得平稳。
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那些军官们显然松了一口气。但孙雨南知道，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韩震宇想找孙雨南说话，却发现她完全沉浸在工作中。她一会儿记录数据，一会儿和吴总工讨论技术细节，根本顾不上他。
“小孙，这个数值要重点记录”吴总工不停地叮嘱。
“明白。”孙雨南简短地应着，笔尖在本子上快速移动。刚才的紧张已经被专注取代，她全身心投入到了数据记录中。
直升机最终安全着陆，地勤人员立即开始检查各项指标。孙雨南和吴总工带着团队成员，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复查，确保不遗漏任何细节。
等吴总工终于分配完所有后续工作，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孙雨南收拾好资料，准备回家。今天的试飞虽然成功，但还有很多数据需要分析，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路过小树林时，她又看到了钱明德那个熟悉的背影。那背影微微颤动，孙雨南走近才发现他在哭。
钱明德拿着手帕擦鼻涕，又擦眼泪，反复折叠着那块已经湿透的手帕。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
“钱工，你这也太不讲究了吧。”孙雨南忍不住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钱明德猛地转过身，看到是孙雨南，慌忙想把手帕藏起来，却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动作笨拙得像个孩子。
“我我就是有点感冒”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眼睛却红得像兔子。
孙雨南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用这个吧，比手帕干净。”
钱明德接过纸巾，低着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小孙，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孙雨南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知道钱明德最近压力很大，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今天的试飞很成功。”她轻声说，“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
钱明德摇摇头，声音里带着苦涩：“我只是做了一些最基础的工作，真正重要的部分”
他没说完，但孙雨南明白他的意思。作为老工程师，钱明德在新技术面前确实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这不是他的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
“钱工，你知道吗？”孙雨南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不够格。高中毕业的学历，在这么多专家中间”
她的话让钱明德抬起了头，眼中闪着惊讶。
“但是，”孙雨南继续说，“我们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是吗？”
钱明德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谢谢你，小孙。”
孙雨南笑了笑：“走吧，回家吧。再不回去，我家那位该着急了。”
孙雨南骑上自行车，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和钱明德的对话中。
她深知钱明德对这次试飞寄予了厚望，此刻看到试飞成功，心中的情绪自然是复杂的。孙雨南也在反思自己在这个项目中的成长，从最初的懵懂，到现在能够独当一面，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