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当晚沈巧云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女儿结婚后,花钱愈发没节制,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越想越愁,辗转反侧间,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愈发坚定——得给女儿点教训,让她知道生活的不易。
“妈!”孙雨南抱着沈巧云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客厅里,沈巧云正在收拾行李,动作利落地将衣物一件件叠好放进箱子里。她头也不抬,语气淡漠:“回老家过年。”
“可是”孙雨南愣在原地,手臂无力地垂下。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得树枝沙沙作响,更添几分凄清。“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在家属院过年的吗?等年后震宇休假,咱们再一起回去。”
沈巧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望向窗外。院子里,几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欢声笑语传进屋内。她的目光略显疲惫,语气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落寞:“这两天我想明白了,我管你管得太多了。你都当妈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孙雨南心里一紧,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妈妈了。每当沈巧云用这种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语气说话时,就意味着她已经下定决心,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妈,您这也太突然了。”孙雨南急得直跺脚,屋内的暖气似乎也驱散不了她内心的慌乱。“您回去连个接站的人都没有,要不先给大哥他们发个信?”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沈巧云继续收拾行李,动作甚至比之前更快了。
孙雨南站在一旁,看着那些熟悉的衣物一件件被装进箱子,心里又急又难过。她知道,这是妈妈给她的“惩罚”,因为那件事
回想起前几天自己偷偷买了那件昂贵旗袍,母亲发现后的震惊与愤怒,孙雨南满心懊悔,可此刻说什么都晚了。
“可是过两天厂里的直升机要首飞,省报的记者要来做采访,吴总工特意交代让我去拍照呢。”她试图找个理由挽留。
“拍照能花多少时间?”沈巧云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你就是想拖着我。”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收拾行李的窸窣声。孙雨南望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喉咙发紧。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傍晚时分,韩震勇抱着两个孩子过来,他的表情有些为难:“哥,嫂子,你们先选一个带吧。”
孙雨南看着床上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家伙,一时竟分不清谁是谁。以前有妈妈在,照顾孩子的重担从来不用她操心。现在可好,妈妈一走,她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清。
“这个”她犹豫着问道,“哪个晚上比较乖啊?”
韩震勇挠挠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这个真说不准,有时候都挺乖的,有时候也挺闹腾的。”
最后还是韩震宇随手抱走了一个,剩下的自然归了孙雨南。她看着怀里的孩子,心里五味杂陈。
初为人母的她,本就对照顾孩子有些生疏,如今没了母亲的帮衬,顿感压力如山,望着孩子天真无邪的脸,既觉得温暖又有些无助。
第二天一早,香大娘来串门。她一边帮着推摇篮,一边笑道:“你这孩子,怎么就把你妈给气走了?”
“我没气她。”孙雨南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窗外飘落的雪花上,“我妈就是不喜欢我花钱大手大脚。”
“那有什么办法,想买东西让我帮你带呗。”香大娘眨眨眼,脸上带着心照不宣的笑意。
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有些事情,还是不说破的好。
正说着,锦松突然哭了起来,响亮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
“快换尿布。”香大娘在一旁指挥,“先把他放平,对,就这样”
孙雨南手忙脚乱地收拾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就在这时,韩震勇又把玉涛送了回来。
“嫂子,玉涛该吃奶了。”
孙雨南抱着两个孩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从未感觉如此手足无措过,就连当初第一次接过孩子时都没有这样慌乱。
两个孩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团乱麻,将她最后的镇定也搅得粉碎,她感觉自己就像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小船,孤立无援。
夜幕降临,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孙雨南却精神抖擞地坐在桌前写信,台灯的光晕将她的侧脸映照得格外柔和。
“妈才走,你就写信?”韩震宇端着热水走进来,好奇地凑过来。
“嗯,跟妈说说家里的事。”孙雨南的笔尖在信纸上沙沙作响,“两个宝宝太可爱了,我托香大娘买了毛线,要给他们织衣服”
“你这不是在气妈吗?”韩震宇皱眉,“你知道妈最不喜欢你乱花钱。”
孙雨南咬着笔头,眼中闪着狡黠:“不怕,过完年,我就带着孩子去找我妈。她最疼孩子了,到时候肯定心软。”
韩震宇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他太了解自己的妻子和岳母了,这对母女的性格都倔得很,谁也不肯先低头。
夜深了,孙雨南依旧坐在桌前写着信。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整个家属院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她停下笔,望着窗外出神。
记忆中,每到下雪天,妈妈总会给她和震宇煮一锅热气腾腾的饺子。那时候,她还会抱怨妈妈管得太多,现在想来,那些唠叨却是最温暖的牵挂。
她低头继续写道:妈,家里一切都好,您别担心。只是屋子里少了您的声音,总觉得空落落的
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还沾上了几滴泪痕。孙雨南抹了抹眼睛,将信折好放进信封。她知道,这封信寄出去,妈妈一定会心疼,可能还会生气,但这才是她想要的效果。
有时候,离别不过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就像她和妈妈之间,总要经历这样的磨合,才能找到最舒适的相处方式。